“就是你？外地新来的？”
一个肤色颇深的少男倚在她家围墙，在她经过时突然将她堵住，语气不甚善地道。
——他看起来脸面和近日的小伙伴们差不多大，只是体格健壮，加之黝深面色，再加粗犷的眉目相貌，组成一幅一看便觉不甚好惹的模样。
白珑彼时做完村里的活刚回来，背上的竹篓是薄浅一层冬草——正是交上村里足够的任务量后留发给自己的，又因为就是那般不巧——
前两日都有新识得的伙伴们同她回家，今日却偏不巧，一个伙伴崴了脚，他们便先送他回家去了，她亦走熟了路，便自己回来，却不想竟被堵……
当即她就微微退身，脸上露出怯然畏色来，“你是……”
“甭管我谁，你就说是不是罢？”
那少男斜抬眼，倚靠外墙，亦不抬身，只是嚼着一根草，毫不遮掩地上下扫量。
目光如此毫无顾忌、充满攻击，她很快又退缩一步，“是……我应当是……”
“啧！”男孩一下直起身，他原就壮，这般立起，才发现比她更高两个头！“俺就知道，”他愈近地估量她，“你很有钱吧？听说把村里叔伯都雇遍了？”
“这……”
“你家是不还雇着一个人？”
“呃……”
“也雇了俺呗。”
“什、么……”
“你不缺钱，我缺钱，不正好？”
——什么就正好了？
她满眼都是这句惊骇，然而男孩显然不是同她商量，说完这一句，直接伸手，竟是向她就要起“工钱”！
她眼神愈慌，神色都恐白了，在这威逼下好似那风中摇曳小白菜，正待要抵不住，那男孩也目露凶光，眼看拳包要鼓起来，身后赫然一声：“二旺！！”
什么？谁？
白珑回望，就见远远路上疾步跑来几个人，正是这几日渐熟的小伙伴们。
“二旺！”
“二狗”
“狗子哥！”
几少年快跑过来，接连就怼那黑壮少男，“这是小妮！”
“俺们新朋友”
“你干甚呢！”
眼见相熟的朋友过来，白珑脸色恐色微退，而那二旺——还是叫二狗的少男，听得众少年话，“你们和她好了？”
他也脸色变了，先前的凶煞退去，只是还瞪大眼，乍一看唬人。
“当然！”
在最前头，亦是最先的出声的女孩皱眉，“小妮虽是外地来的，但这几日我们熟了，她人不孬，我们已经和她很好，二旺，你不许再唬人。”
她身后的几个同伴亦点头纷纷，二旺看看她，再看看他们，最后才点头，回过身，还在女孩的话里给白珑道了个歉，
“对不住啊，不知道你和小壬好。”
——小壬便是方才为首的少女，也是前日搂她肩的，此时两方一解释。
白珑看了出二旺很听她的话，也知道二旺也是发小里的一个，只不过他力气大，前几日随村里大人去龙光城了一趟，“兑粮，俺帮着搬抬，有力呢！”
说这话时抬起手臂，向新伙伴展示了自己强劲的胳膊。
胳膊还是那条胳膊，大壮块头还是那块头，但显然已与方才不同，白珑亦是温腼一笑，表示和好。
这日后，一群小伙伴便算都识得了。
小壬大抵亦因着她格外弱些，对她格外照顾，亦理所应当成了她在小伙伴里最熟近的一人。
是了，虽大家都是好伙伴，但总有人比旁人更好些。
小壬便是这些小伙伴最受欢迎的一个。
她人好，男孩女孩都喜欢她，会来事，嘴亦说话得当，大人们也常把她当旁人家的孩子。
这日，他们一同玩游戏，
“小妮，你扮丫鬟吧。”
——是极，他们做完活后会一起玩耍的，虽然不是每日，但即使劳作颇繁，也到底还是年纪小呢，是以若有空时候，他们便聚在一起玩耍。
这日玩的便是扮仙徒的游戏：
所谓扮仙徒，就是一人扮作被神仙看中选为徒弟的徒弟，剩下有人扮神仙的仙侍仙婢，毕竟是仙人嘛，怎么可以没有仆婢作排场，再有就是陪着也来争选仙徒的人，视情况不同仙徒和陪选的扮者不同。
像他们是在龙盘村，自然被仙人选上的就是村子人，而陪着选的就是些“大家族儿孙”“城中富家少爷小姐”等等，
白珑已经跟着玩了一次，上回扮的就是一户姓倪的富家的小姐，这次刚一伸手，想去拿象征富小姐的布条条，就有一个女孩说道。
白珑抬起眼，但见女孩脸庞红润，是村里数得上的富户井家的女儿，大家都叫她小井。
小井说：“你上次扮的就是倪家小姐，这次该扮丫鬟了。”
是这样吗？换着的？
许是她面上意思好懂，小井道：“都是这样啊，这回你扮丫头，下回可能就轮别人，总不能你一直做主子，那旁人怎么办呢？”
听着，是这般理。
白珑点点头，放下那条颜色红新的布条，转而拿起一根草茎——
漂亮的布条系在头发上，当然是富户小姐，细伶伶的草根当然就是丫头了。
扮仙徒的是小壬，仙人是三郎演扮。
玩过几次，“神仙驾临选徒弟”、“仙人偶遇村童点化”、“农女误入仙人机缘”，按说该白珑换了——
毕竟仙徒和仙人相互换的，小井他们也轮换过了，照常说她也该轮扮了，但几次里她都是丫鬟。
小伙伴们像是忘了她次序，待她终于犹疑提起，小井睁大眼，“啊呀，倒你了！”
“哎呀，忘了小妮了……”
“可是，这回都排好了，要不你再扮一次？”
“小妮，说来，你的丫鬟扮得像哩！”
“是哩，我有次见过，就是在城外头，小妮跟丫头一模一样，”
“行不行小妮？”
行不行呢？
小妮难为的慌。
“怎么了？”
这时，小壬走了过来。
小妮一下抬起头。
“我们和小妮说话呢，”
“是呀，没什么事，”
“壬，这回我挨着你最近吧？”
说这话的是小井，她拉住她的手，嘟嘴说，“他们别和我争啊，我几回都不是离你最近了！”
“行！”
小壬笑，摇头很是无奈。其他人也上前，很快将她围拢。若说刚刚她在的一方是一个圈，那么现下这方又是另一个圈。
当然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三郎的圈。
两圈之间，相邻却不纳入任何一个圈里的地方，独独落着一个小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