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珑没有多留,在收了法宝的当夜便告辞,因为是夜半,她没与更多人辞别,只与今夜又带她前去草庐的那师叔道了别。那师叔和尚欲挽留她,被她拒了。
“难道是贫道看错?女施主难道在我们外院待得不畅?”佛修故作诧异道。
“不,”白珑也笑,“在贵地……并无不畅。”相反,很……舒畅。
“这样啊,”笑眯眯的佛修夸张得吐出一大口气,“不是贫僧们怠慢了施主就好。”可惜了,不能探出她从草庐得了什么宝器了。
白珑看着对方笑脸,含笑作礼离去。
一经离了大门,她立时攥小白契兽的手腕,叫他带他们瞬移——施展元婴修士才能用的瞬移之法,将他们最快速度移回上清宗。
契兽从不质疑她,这次也是,她的话音刚落,他们便已到上清山外。
她毫不迟疑,提步带他进了山界内。
遥遥不渡寺外,几个佛修“啊”的一声,
“跑这么快?”
“瞬移?”
“老子就知道那小子不简单!竟是元婴?!”
“也不一定,不过,”最后一个分外壮硕的武僧模样的佛修眯起眼,少顷哈哈大笑:“小女修果然和贫僧对味!怎知贫僧们这就要劫她宝物开眼了?!哈哈……”
白珑轻轻嘘了一声,侧转头凝神了一会儿,才转回来,“他们应当追不进来。”顿了顿,把自己揣测说给他,“他们看中这莲荷……”就算不想强抢,“见识”一下应当会想的……
说完心道,所以她才觉得那里舒宜,因为……觉得那里头多是“恶”人……
舒适是不行的……正是因为舒适,她才不能久在那里。
思完收神,她抬头看见他正看着她,“嗯……所以要紧紧带着啊,最好别令旁人抢了去。”她作正色状。
“嗯……”他声音轻轻的,也有些低低的,似乎从戴上这法宝后就有些这样,白珑不知为何感到他是有些开心的,是因为,这是‘主人’送的?
她不由想起最先——在完成了陈家堡的任务后,他们在去界门的路上,她是予了他一个荷袋,那以后他一直带在身上……目光微下,赫然在他腰带看到挂着的小荷花袋,她禁不住笑了下。
“不会的……”这个时候,他低低轻轻的,回答了她刚才没说完的话。
白珑便带着他回往灵均峰,这个时候他们两人还隐匿着呢,她索性也不叫他解除状态,先回了自家山头再说,只不过,回去的路上偶然想到:
不渡大师知不知道他寺外的邻居都是修何道的?应当……是知道的吧?只是或许不渡的道就是这样的,即使邻人恶道,却与他不相干,是以他不度化旁人,也不“超度”旁人……
她却不知,不渡草庐内的不渡大师,此刻正是焦急……
他生就一副高人的面貌,修长身形,修竹样的骨和气场,天生似乎看起来就是世外方人的淡和恬然的气质,此刻在草庐中——
那许多人猜度却无奈见不到真面的草庐,其实也普普通通,不渡就立在寻寻常常的草庐里,一身清风朗月,但大抵极相熟的人才看出他此刻纠结急切:
他才给了那小女施主法器,不知她有没安全离了,他感到她安稳离了这寺外,可是再远就察不到,这外头又都是会杀人夺物的坏人……
他在庐里披着月白僧袍走来走去。
一旁的竹台上,摆放金光熠熠的宝匣,已经半开来,灯笼和烛火的光下,耀射出几乎霸道的金色光芒,那半片敞开的匣隙里,赫然是一片硕大的龙鳞。
清俊的僧人目光看在龙鳞,心中愈是着急,可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他无疑是想出去的,可立在那里,额上的细汗都沁出了,却怎么都迈不出去……
不渡是个胆小鬼……
不渡沮丧地低下头。
没有人知道,声名远扬的不渡大师,最害怕和人交道……
只要想到见人,就让他比炼一百只绝品仙器还让他畏难……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搬到人少的地方,就是因为怕见人,他才错过了……不渡在门口,垂头,过了会儿,落下泪来。
……
“唔。”
白珑和契兽刚回到灵均峰,就飞来一堆纸鹤,它们彩色斑斓,围着她绕着飞,扑扇着翅膀,有几只还轻轻啄她的衣角,她惊讶了一息,就招架不过来地闷唔了一声,还是小白契兽帮她,也不知他如何做到,只见他翻过手掌,掌心朝上,纸鹤们就一只一只排着队往他手上落,白珑:“……”
白珑:“多谢小白。”
不及研究他使什么术法,两人赶紧先到屋里,她好一封封看这是什么信。
这一回进了前面半山腰的洞府,白珑进到石门里,未等坐下就捡过他掌上的信鹤,一边看着一边往石凳上坐了。
“是……”
她没说出来信人,只是很快看完——信不长。
桌角,一个木盒傀器突然长出脚,四根细伶伶脚托着沉重的身子,蹒蹒跚跚的来到她手边,而后自己打开了盒盖子。
她看完手上的一封,将它放进了盒肚。
接下来她看的信大多放进了这傀盒的肚里,剩下的两封她看了就回了——
回得简短。这两封都是御兽峰的,一封来自小师伯,一封简行之师兄写来,回她上次的信,小师伯正在外地,信中大段关切她任务受伤与否,又及竟是三头妖鬼的后惊之吓!
简行之的简单,说来寻她未见,不知她“现况何如”,若她方便可予他回一信。
——大概他也收了自家师父的后惊信。
白珑回以两人“身体无恙”,并谢他们关怀。
“嗝”~
木匣打了个饱嗝,
“回信!等待回信!”
它叫嚷。
白珑听着这提示,少顷,鼻端一股茶香,她抬起头来,才发觉是契兽已经泡了茶来,“我……没事……”
她有些滞涩的说。
“匣里的信落款其实都是一人……”
许是茶香氤袅,这熟悉的,在她放松时才偶尔泡起的茶香,她喉里的滞涩,和少有的不知如何待它们的无措,当真淡了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