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灵均真君哦……”
……
景象移转,小小的,黑瘦的女童仰头与仙人般的人说着话,仙人将她带到了仙界……
‘她很仰赖灵均。’
‘自幼无人重视,灵均却只要她。’
‘缺爱。’
‘装乖巧,讨好灵均。’
‘很好。’
‘要让她继续喜欢。’
‘鸾鹤他们来了——她也很喜欢。’
‘很好,继续。’
‘时机还未到,还未到。要到她——更喜爱他们时。’
‘现在到了——’
‘赤霄谷可以出事了。’
‘青羊坡。’
‘陶然汀。’
‘独乐城。’
‘玉玑墟。’
……
‘现在,让灵均也出事吧。’
……
‘克煞的名声……不策峰……’
‘嗯,让她被排斥,剥除其情……’
近二十年的景象快速掠闪而过,一直到她准备向任务堂申请第一桩任务……
白珑看着,也像真切在前二十年重新活过一次。
“那些……是谁?”
她听到自己轻声发出了声音。
耳朵听到自己的声音后,眼睛才后知后觉看到,她眼前那些景象已全然消散,她又在那奇异的洞殿,身上,是洞悉又同情凝望她的魔。
“我以为姐姐会先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魔仿佛有些惊讶,不过很痛快回答了她,“他们的身份,当然是你们仙界的人——是那些,你能想到的说了算的仙尊们哦。”
白珑闭了闭眼。
“可恶哦,玩弄了姐姐的人生呢。”
“白……”
“什么?姐姐说什么?”
“白家村,”白珑睁开眼,声音嘶哑像吞了砂砾,她问魔,“白家村,灾祸,也是因为我?”
“哇,姐姐的眼神,好坚毅,喜欢……”
魔盯着她的眼,伸出手,仿佛不自觉想触碰她的眼。
白珑微侧头,避过了他。
“唔,姐姐不要生气,我失态了……”
魔才回神般,懊恼退后,又道,“姐姐刚才问,哦,白家村,姐姐老家的旱灾,姐姐是想问是不是他们为了让你困苦故意所为?”
白珑脸色白无血色,可也盯着他不动目。
魔摇摇头:“不是哦,不能全赖在姐姐身上哦。虽然我也很想姐姐更讨厌他们,可事实不是他们降下了旱灾,白家村的天灾,就只是,天灾。”
“姐姐降生在天灾中是天道注定,他们还没有那种力量催生姐姐。他们只是,找到了姐姐。”
“但师姐,师兄,他们是因我而出事。”
“是。”
“为什么?”
这一次,白珑依他所想,问了。
“因为要姐姐无所依啊。”
魔说:“情无所依,心无所依,身孤意苦,伐情缺爱。”
“只有这样,你再得到情爱时,身心情意再度有所依处时,才能甘之如饴,饮鸩止渴——这是你们仙修为人时本能里的,是即便你的头脑知道,可是身心却不能听从头脑的。”
“也才会,更加舍不得再失去。”
白珑一瞬间脑海闪过许多,云若,白清离……
她道:“我舍不得,又如何?”
“你就会被他们控制……”
魔叹息起来,语句里隐藏着意有所指的余韵,他道,“你知道现在的仙修界,你们的仙修界,是在强行延续吗?”
什么……
“仙修界以清气分地界,你们三大宗占据清气最充盈的地界,因为滋养了最强大的一批修士,再进而,成为最强大的宗门,强者愈强。姐姐,你有没想过所谓清气——那些清气,又是何处来的呢?”
“你的意思是……”
“是的,清气,不是天道赐给仙修界,更不是天然而成的,世间原本混沌,清浊一体,又哪里来单独清气呢?他们——是强行剥离了清气啊。”
“如你所观,此界便是浊气界。”
“数万年前,他们也称我们‘魔域’。”
“他们将整个魔域,当成一体,逆天而行,以魔域为代价剥离清浊之气,如此,彼界才能保持充盈清气。可这不是毫无代价的。”
“也不是一直能维持的。”
“他们到了强弩之末。”
“近千年一直在寻找方法。”
“白姐姐,你就是他们遴选定的,为此献祭的人牲啊。”
……
仙修界,上清宗,后山界。
绵延不知数千里的群山仿佛都在震荡。
仔细一看,并非只是群山震荡,连同那些无处不在的灵气仿佛也在不安震动。
“息怒,请您息怒……”
无数道看不清的力聚向山界,像是无数祈求的供奉,又仿佛矜矜业业的安抚。
整个仙修界的大部分修士像陷入静止一样,只有上清九道仙峰发出恭敬请求的声音。
“请您,息怒……”
“请息怒……”
“大典出意外,您已损伤,请息怒,吾等会找回……”
如若白珑在这里,必会认出这些声音,因为它们与她在“过去”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就如九道仙峰此时笼罩的白光,亦与那些人身上的白光一模一样。
但他们的安抚没有用,后山大界被撕裂开……
“不好!”
“大人的本体要醒!”
“仙祖……”
“请求您——”
群山最深处,一个闭眸仿佛安睡的人静静躺在那里,他容颜恍如神祇,闭着眸,一身纯白仙衣,宛若梦中所见神明,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力量对抗,而后,在某一个祈求声盛大聒噪的时刻,他睁开了眼睛。
“大人!”
聒噪声戛然而止。
就像他醒来的一刻,整个仙修界再次被止息。
方才,还有风,有灵息波浮震动,有远方早有筹谋的组织在行动,但此刻,风停,气止,所有的势力和仙修都失去动作。
一个白色的影子步入他的影子中——如果白珑在的话,会看到那人影与她的小白一模一样。
但他身下的影子是黑色的,就像泥潭粘稠的黑浆,像所有幽暗不祥之物的集合。
他起身,那些影子像被粘连在地上,既想挣脱大地随上他,又像一道永恒的束缚想将他拉回深暗。
但他还是直起了身来。
赤着足,如玉的身,衣摆迤迤,那衣摆、袍袖掠过之地,生机盎芮。
他的步幅并不大,像多年不曾行走一样,他的眸子在无声里逡巡,像寻找着什么一样,忽而,他选定了一地,而后伸出玉白的手,徒手凭空撕开了一道裂隙。
——那是通往魔域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