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陈家堡里有户陈员外,陈员外家几代经商,虽不大富大贵,也颇累积了一份家财,这一代的家主陈老爷没有旁的爱好,就是对女色颇有怜惜,因此除了正头娘子,还有十几房小娘子。
半年前,他娶第十四房姨娘,正是那时出了事……
那日客似云集,喜庆热闹,闹到大半夜,陈员外洞了房,不知怎么地睡着了又突然醒了,这一醒就见身边没人,那新嫁娘不知道哪去了。
“陈老爷起来一找,就看见那女娘在镜子前,那红艳艳的镜妆台,十四姨娘正一下一下梳头呢,这梳头也没什么,但员外老爷定睛一看,那头是抱在前头的——那姨娘脖子上空荡荡,一根颈子竖着,头被她抱着梳呢!”
员外老爷吓晕过去,第二天醒来,新房里空荡荡,那十四姨娘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老爷请了道人,可也没寻着,“到现在半年,总共没了四个姨娘了!”
全都是头身分离,无头的身子抱着自己头颅,或是梳发或是描眉化脸,诡异离奇得很,而且全是再寻不见,陈员外可是请了高人坐镇宅中的,可就是在一个屋子里,也没捉住半个妖影。
“万幸那妖怪没跑出来,”老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专挑金贵人。”
“出这异事的只有陈员外家?”
“谁说不是呢,”老妪摇着头,“还专是他屋里女人……”老妪说到这里话止住,显然陈员外家的事已经差不多,再往下乱猜,恐怕招惹了那不知藏哪的精怪。
两大海碗的茶水早端到桌,一旁的小孙女也紧张看向白珑,是担忧这仙长刨根逼问,好在这小仙长脾性颇好,见她们不再说也不逼问,只是点点头,笑眯眯着与她们道谢,末了留下铜钱,不多时就眼看不见了。
“乖乖,”祖孙俩眼见那人几步就走不见了,老妪叹惊,“莫不是真降了真仙!”
“……不能吧,”却是小孙女,数着桌上三枚铜板,一碗茶是一枚钱,问事的赏钱才给了一枚呢!“不能有这么抠的真仙吧?”
片刻,“姥!茶没了!”
两大碗呢!都喝没了,这……真是神仙啊!
……
那厢,白珑在一阴凉胡同掏出水囊来,把方才打包的凉茶分给恩兽喝,“这是凡人凉茶,解暑止渴用的,尝尝?”
他张口喝了,她才收了水囊,看向对面两扇金柱大门,“陈府”两字横在当头,就是陈员外家了。
一个门房正焦急等,突然见大街上行来一人,布衣道袍,带着木剑法器,分明凡人模样,可那门房却不知因何心底里一道声音‘这就是仙人’,他眼眸锃亮,大叫报信:“仙师!仙师来了!!”
却原来,陈家半年来寻遍高人,却没能解自家祸患,已然心焦至无路可走,可就在这当头,也是陈员外,在某一日梦中恍惚见仙影,待醒来就见家中多出一神异之石,那石闪着清韵的灵光,一个‘陈’字赫然在其中流动,陈员外先大惊,后大喜,‘仙人将至!’
——妖物横行,传说有极少有大福德的人家能得仙人垂怜,不是凡间的方士、降妖人,是真正的仙,来自那遥缈不可寻的仙山,仙人下临之前会降下启示,就是发着仙光的神石!
是以早早就等着了。
此时门房一叫,那门打开得很快,一个清瘦书生样的员外老爷打头,边跪边哭道,“仙师您终于降临!”
白珑见他一身绫罗,难掩病虚,当是四十多岁,却看起来年轻许多,外貌模样也比起经商的员外,更似读书捧卷的书生,他身后是众多陈府人,男女长幼都有,她一眼看过,自陈道,“我姓白,是来处置你家中异事,陈福生陈员外是吗,你当有白石为信物。”
“是、是,正是!”陈员外一听,立刻激动捧出白玉石,只见那石上原先只有一个‘陈’字,现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白”字,正合了她自陈的白姓!
再看她含笑微微,虽然笑着,却并不令人想到亲近,青布道袍看似平平无奇,细看却似另有乾坤,更有她身上清灵气息,令人神清气明,陈员外伏身请她进门,下一息,只觉膝下一轻,却是一道无形之力将他托起,再看身后众家人也被托了起,陈老爷登时再无他想,恭迎白仙师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