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瘟……当真又捉回了一次妖鬼?”
离着灵均山约有两个山头,几个浅金衣袍的男修打此经过,看到不远不近处的灵均峰顶轻声道。
“是真的,我们分门的一个师兄正是任务堂当日的值守,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不会有假。”
“啊……那你师兄倒霉,见上煞神了啊。”一人嗤然。
“不,还好,我师兄和人临换,内堂值守,在外和她交接的不是他。”另一人摇头,庆幸。
“嗬!师祖保佑!虚惊一场!”
说完,议论回“瘟煞妖鬼”一事。
此事已经自任务堂传开。
算不得沸沸扬扬,但关注妖鬼任务、或者提及“白煞”的都几乎知道。
“众位师兄,可是在下听闻,她第一桩任务做完时也是百十日前?”
说话的,是这一行人中先前没怎说话,听他们说了这许多后才面带疑惑发问的一人,但见他亦是一身浅金法衣,身貌适中,气势不强,但也不懦,是一眼看去不论气质还是形貌都很难让人讨厌的模样。
连声音也是。
这一行师兄弟显然也都和他不生疏。
“哈哈!光显,你刚回来不清楚,那白煞接第一桩任务和第二次没差多少时间!”
光显,便是这男修的字,他姓孙,单名一个耀。
此时另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白珑第一回去任务堂交接和三个月前第二回说了个差不多。
孙耀不时惊然,或张大眼,话不多,但偶或问一句,便令师兄们又将话说下去。
“……说到底,谁能想到她竟连续降服了两回妖鬼!”
末了,不管多厌憎白煞,到底复杂难隐。
“呵呵,不单两回,第二回的妖鬼听说非是一头呢,第一回的奖励才领完,第二回,呵呵,怕是一个小储物袋装不下啊……”
“混账!我等申请除妖鬼任务堂总不给派!她这短短时候就两次!能让她一个筑基降服的妖鬼,分到我们任一一个难道降服不成?!”
一个脾气颇暴的师兄大骂起白煞。
孙耀:“师兄们,莫说那些不快的事了,我这趟从蓬壶真人那里归来,听得几个炼材沃地……”
几个师兄一听,登时都抛了妖鬼的话题,转问起炼材的事,
毕竟他们都是离火峰弟子,离火峰主炼器,他们修的自然也都是器道,炼器师大多不缺钱,可那也要跟谁比,——跟穷剑修比他们当然富裕,可跟离火峰内……他们都不姓秦,当下听闻炼材地的消息,没一个不关注的。
孙耀与他们边行边说,渐渐离这山道远了。
倒没注意到蓊郁的树叶间,一只浓绿色的小鹤看着他们,眼有思量。
……
白珑把纸鹤放飞出去,同时对一窗之隔的女修道:“什么?”
她们正是在灵均山、她的洞府外——
白珑在洞府里,云若在窗外。
窗开着,正是日升,秋阳不燥不凉,云若两手捧腮撑在窗台上,笑眯眯看里面临窗写自己写信的人。
是的,信是写给云若的,两日前,她“突发奇想”,提出要白珑给她写信:
‘以前的不回就不回,那时候我们还不是朋友嘛,现在熟了,珑珑也给我写信可好……’
至于为何她人就在跟前,信鹤却飞出窗外还径直往山外、山下城中去:
——‘珑珑把信寄往住处,这样我白日见你,等晚上回去了可以见你的信,四舍五入,就是白天黑夜都和你在一块儿,我也就不遗憾晚上不能留此过夜了。’
申屠朔跟来后,她就不在此过夜了,每日白日来帮忙,晚上带申屠朔回山下城里,白珑问起,她就道,’那租金贵得我肉疼,不住岂不亏大!’又笑道,’都是申屠朔的钱,他不肯独住,我只好回去’。
此时,白珑飞完信,没有听清她先才的话,不由问。
云若:“一个男修,穿薄金色的法衣,相貌周正,说话温声温语的,珑珑认不认得这么一个人?”
薄金法衣?
白珑立时想到离火峰的弟子服正是那颜色,当即心下一凛,以为她被秦穹的的人堵截了。
云若摇头,“不是,没有,你莫要怕,”她声如蜜糖浆,“我自中洲来,你们这第一宗的山界既允我进来,就应当不会有那不识’待客之道’的,我只是偶遇、远见着有那么一人,”
“只是远望有些面善,所以和你打听看看。”
白珑凝神细想,却没想得起来。
“可还有旁的特征?”
当是她见过的人甚少,她心道问了记下来,说不定哪日留神能看见。
云若摇头,“不必,珑不认得便算了,我是在邻近山头遇上,还以为你认得,既不熟识便算罢。”
说着翻身进了窗,和她盘算起灵田还有几日收完。
是的,今年的灵田就快收割完了,往年她需昼夜不停忙一整个秋季,今年已经快收割完了。
眼见着她不再提,转瞬将那话茬抛诸了脑后,她便也不再提。
两日后,最后一茬灵米收完。
四人同去了城里,白珑与云若去黑市,申屠朔拖着小白去采买——
已经秋收完毕,他道说一定要庆祝庆祝才是,所以拉着契兽去买东西,还预备要早于他们回住处——就是那偌大位于东边的华屋,提前去布置一二,
白珑便和云若一起去了黑市,卖完,她有心给她买一样礼物,便在云若进了一家器铺时,一面将神识放在她身上,一面去了近处、隔壁一家法衣铺子。
她在刚刚路过时看到了一株紫焰玉花,那株花不但能染出各式随心意变幻的紫色,还能炼成迷惑敌手、护主的护具。
但刚走近铺子,还未进门,便听到身后一声,“白……道友?”
白珑回头,但见一个穿着浅色法衣的男修,他面目温和,不知是不是也用幻术隐了真实面貌,但看起来气质温谦,他声音也温和,带着些压下去的低和轻,“真的是你?我只见……还以为……没想到真是你。”
一句话,语焉不详,但语句里的情绪和刻意放低的声音昭示眼前人认得她,并且在刻意帮她遮掩身份。“阁下是?”
她这般问,却想起云若说的“形貌周正,温声言语”。
“我是孙耀,孙光显,白……道友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属离火峰,两年前,我给道友引过路的……”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像是意识到这话有“挟恩相报”的嫌疑。
白珑:“两年前……”他提到离火峰、引路,令她骤然想起一桩:
两年前,她因着一些缘由滞留离火峰,当时的确有一个看不清脸面的人帮她指路,她才得以离开离火峰——
而之所以说看不清脸面,是她那时伤得严重,五识几乎被封闭,连肉身的眼耳都沁血模糊,是以看不清对方面貌,而过后,她亦觉得不去主动寻对方才是好事,毕竟,打伤她的是离火峰峰主,若是寻去,恐怕非但不能为对方带去好处,反而若是秦真君知晓,恐怕还遭迁怒……
“是……你。”她回神来,神色不由和缓,虽然在罩面下看不出,但她的语气却有些微的迟滞,是因不常遇到这般事所以生于应对。
“多谢你。”“当年。”
她顿了两顿方说完。
“无事,”孙耀看起来也不是多么纯属于此的模样,他摸摸脑袋,又绽出温和爽朗的笑,“我当时也是路过……不足挂齿,这两年我都在出外办事,今见白道友……无事就好。”
他们没有多说,一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二来他显然也有事在身,因为不久后就有一个浅衣的男修远远冲他招了招手,他看向白珑,无奈与她暂告别,白珑点点头,看着人离去。
云若到这时才现身:“是谁?”
白珑便简短与她说了。
简要来说,便是她受过对方一助,距今已两年。
“这样啊。”
云若却没有说这人就是她先前看到的那人,也没说他疑似在一群人里’维护’了她的事,她眼珠一转,嘻嘻笑着挽上她的胳膊,“珑珑看那株紫焰花,是不是与我相称得紧,你送我好不好?”
白珑本也打算送她,见她喜欢看中,哪有不应的道理,当下一顿,点头,任由她揽抱着胳膊,进了那店铺。
不多时,四人都到了东城的华屋。
内里如何适然怡融不说,单说屋外面,遥遥跟着的人眼见女修进去,久不出来,便悄然无声返还,却是又回到黑市。
孙姓男修早已等在隐秘的屋中。
但返回来的散修不知道他姓名,也不知他样貌修为,这就是黑市的规矩,一人出灵石一人做事,钱事两讫。散修今次接的事便是跟踪一个女修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