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媛媛坐在书桌前,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距离许如清被扒了骗子皮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段时间,许如清一直都窝在百乐庭顶层的房间里不曾出去,可关于她的闲话却一直都没停过。
对于这些,宁媛媛并没有和许如清说过,反正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和陆芙蓉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只等着在下周的商会半年会上把黄连生的恶行公布出去。
宁媛媛叹了口气,明明很快就会成功了,她却有些惆怅。
还有一个人没有找到,绣坊的仇也根本不算报完。
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进一步了,除非……
宁媛媛又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时间。
忽然有人敲了几下门,宁媛媛收起资料抬起头,才听见外面有人问她:“夫人,有人找你。”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如果是认识的人,就会说来客的名字,如果是不认识的人,那自然会有人替她把人打发走。
现在说这句话,大概说就是不太好打发的陌生人。
可现在已经过了十点,又会有什么人来?
“让进来吧。”宁媛媛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
门很快打开,进来的却是个身材佝偻,带着头巾的妇人,头巾下面露出的几缕白发,昭示着来人已经上了年纪。
“您是……”宁媛媛看着来人,迟疑的开口。
来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宁媛媛愣了许久才问:“二姐?”
一滴泪,从来人的眼角滑下。
来人点了点头,走到宁媛媛跟前,忽然就跪了下去。
宁媛媛吓了一跳,忙扶住她:“你真是二姐?”
二姐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满是皱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宁媛媛这才想起那天见到二姐的场景:“二姐,你怎么不能说话了?”
见过岳夕岚后,宁媛媛早就差人打听了她身边的人,早就知道一直照顾她起居的是个不会说话的老实妇人,但一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二姐。
二姐看着宁媛媛,做了个唱戏的手势,然后疑惑的看着她。
宁媛媛点了点头:“我爹就是陆班主。”
二姐长长出了口气,夸张了比了几个手势,然后做出怀抱着婴儿蹲下的姿势。
“你是说,着火的时候,你把三姐的女儿护在怀里,她才没有事,然后她被救了出去,你也因为大火伤了嗓子不能说话了。然后你知道三姐的女儿被申城的岳家收养了,就到她家做了仆人?”
二姐又点了点头,比划了个长高的手势,然后一脸祈求的看着宁媛媛。
宁媛媛并没有看懂二姐的意思,二姐有些急了,又比划了几次,宁媛媛终于明白了:“你是说,不让我找岳小姐?”
二姐点点头又摇摇头。
又做了几个动作,宁媛媛终于明白了:“你是说,不让我告诉岳小姐她的身世,不要打搅她的生活?”
二姐终于点了头。
宁媛媛笑了: “二姐,你放心。岳小姐现在过得这么好,三姐知道了也会开心的,我怎么可能去打扰她的生活。”
二姐松了口气,又想跪下,宁媛媛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其实我关注她,只是想知道一件事的答案,不知道二姐能不能告诉我呢?”
顿了顿,宁媛媛又说道:“当年的大火不是意外,那场火是黄连生放的,可他此举只是想让申行甲英雄救美,不会不给人留活路,那二姐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锁住了庭院的门?”
二姐愣住,直勾勾的看着宁媛媛。
屋里安静了下来,久久都没有人说话。
这让守在楼上的岳夕岚有些着急,整个人几乎都趴下去,可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自从那次见过宁媛媛后,照顾她长大的哑娘就魂不守舍,还经常看着自己发呆,她就知道哑娘不对劲。
可她问哑娘发生了什么,哑娘却什么都不肯说。
今天晚上,哑娘和往常一样替她掩好被子关好灯,可岳夕岚却注意到,今天哑娘的脸色不对。果然,在她装睡后不久,哑娘就来看了她一次,然后就换了衣服出了门。
岳夕岚远远跟在哑娘后面。
见哑娘破天荒的叫了一辆黄包车,把一张画好的纸递给车夫,车夫看了看,拉起哑娘就走,岳夕岚也赶紧叫了一辆车跟在后面,直到看着哑娘进了百乐庭的后门,才也叫车夫停下。
她出来得着急,根本就没有带钱,干脆把手上的镯子给了车夫,又花了一枚戒指,才打听到了哑娘的去处,换进了宁媛媛楼上的房间。
可两个人的对话,她怎么就听不懂呢?
什么叫,不要让宁媛媛告诉她的身世?她是岳家收养的女儿?还是哑娘从大火里救下来的?
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生活在岳家,是岳家最受娇宠的小女儿。
哑娘也是因为小时候她身边的下人太长舌,妈妈才专门换了个哑巴照顾她。
可现在听着,一切却又和她想的不大一样了。
难道……
岳夕岚有些害怕,总觉得什么被她刻意遗忘的真相,就要被挖出来。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岳小姐, 预定的客人来了,你快出来吧。”
岳夕岚只好退了出来,失魂落魄的出了百乐庭,上了一辆揽客的黄包车,又把另一只镯子抵给了车夫,才顺利回了家。
“小姐怎么也回来了?三少爷正和老爷在书房说话。”张小宝见到岳夕岚回来,赶紧给她打开了门,低声和她说。
神游天外的岳夕岚点了点头,木然的迈步朝着书房走去,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可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她却停下了脚步,没有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冲进去。
自从听了宁媛媛对哑娘说的话,好像有什么确实不一样了。
屋里,岳涧滨和岳振霆在争论着什么。
岳振霆猛的拍了下桌子,大声吼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父亲,我们已经拿到了黄连生作奸犯科的证据,大后天公布出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说话的是岳涧滨。
“最好的选择?我倒想问问你,你说得最好的选择,是为了我吩咐你的事,还是为了那个女骗子?”
岳涧滨愣住:“父亲……”
“夕岚都和我说了,你还打着我的旗号骗她!”
“我是为了……”
“为了追到那个骗子?”岳振霆冷笑:“我怎么有你这么脑子不清楚的儿子?”
岳涧滨叹了口气: “我怎么有你这么固执的父亲!你就不能相信你儿子一次么?”
“想都别想。”岳振霆打断:“你要是坚持去做,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没有就没有吧,你器重大哥二哥,疼爱小妹,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儿子!”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岳夕岚手握在门把手上。
她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像平常一样插科打诨缓和一番气氛。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岳涧滨趁这个时候推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呆呆站在门外的岳夕岚,也吓了一跳。
“三哥……”岳夕岚讷讷出声,后面的话却没想好怎么说。
气头上的岳涧滨也没注意到岳夕岚的异样,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会儿好好劝劝爸爸。”
岳夕岚点了点头:“三哥,今晚在老宅住下吧,陪我……说说话。”
岳涧滨意外的看着岳夕岚,自妹妹满了十五岁,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这样撒娇的话。
他正迟疑要不要答应,就听见岳振霆对着电话发号施令,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你去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印象里,对公事父亲一向是镇定的,宠辱不惊的。
能让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定是发生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