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许如清的离开,这次所谓的欢送会也是草草结束。
表面上最惊讶也最受伤的自然就是许如清的老板兼邻居黄连生。
就连会长都过来装模作样的劝了几句,说好在没有骗走你什么,黄连生也只是苦笑了一声,对着会长连连致歉,然后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商会。
只是一出门,他就换了一副嘴脸。
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嘴唇抿得紧紧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对着开车的小李冷声吩咐:“你去给平城打个电话,问问他,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和我说。”
一说平城,小李自然知道说的是谁,忙不迭的应了一声,然后缩着脖子继续开车,等车子开出到了江边,黄连生才叫住了小李:“去德化街的宅子。”
小李知道黄连生心情不好,被他叫住打了个哆嗦,才应了一声掉头朝着使馆界开去。
黄连生则一言不发的坐在后面眯着眼假寐,心里却在盘算着最近的变故。
许如清是骗子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本来留着有大用的,现在全被搅和了。
奇怪,太奇怪了,先是马如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家附近,还被秦绵绵那个蠢女人捡了回来,现在那个岳家的小姐还把许如清的身份当着商会的所有人抖露了出来。
他才不信这是巧合。
最近一段时间,他跟着宁媛媛赚了以前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钱,想来也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到底是谁想搞他,他还没想清楚。
“会不会是岳家……”
毕竟他已经查到,前几天从港口附近小院里偷人出去的,可都是岳家的人。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岳家一直盯着他他知道,但他几乎可以确定,岳振霆那个老家伙就好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豹子,只会准备还好了,直接咬断猎物的脖子,是绝对不会不痛不痒的下口的。
他想的入神,直到车子经过了哨卡,停在了秦绵绵曾经住的那个宅子的门口。
自从马如龙出现后,他就再也没回过住着陆芙蓉和秦绵绵的那个家。
女人真是烦人的东西,尤其是秦绵绵,每次见他都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
那个家,他一天都不想回去。
好在现在有了新的玩物,一想起那个小东西层出不穷的花样,黄连生就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推开车门,一个娇小柔顺的身躯就投进了他的怀里:“爷,你怎么才来呀,这夜晚这样凉,人家冷……”
黄连生抱住了小野猫一样的女人,亲了亲她带着香味的脖子,这个女人是他在百乐庭认识的舞女,初见的时候,还是一副局促惊慌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误入了十里洋场的小家碧玉,他当时就起了救风尘的心思,直接带着她离开了百乐庭,安排她在这里住下。
可没相处多久,这个女人就变了一副样子,又野又缠人,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不不下十岁。
男人果然是女人的老师,而女人则是男人返老还童的良药。
“行了,我这不是来了么,缠人的东西。”黄连生拍了拍女人的屁股:“你打电话说,又买了一条新裙子,还不穿给我看看?”
女人娇羞的一笑,凑到黄连生的怀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黄连生哈哈大笑,搂着女人就要进门。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却在他们身后响起。
“连生,你回来了?”
是秦绵绵的声音。
整整一周,她都没见过黄连生,问陆芙蓉,陆芙蓉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才想起,她还没搬进来的时候,最长曾霸占了黄连生只能整整半个月。
那个时候,陆芙蓉怕是也和她一样数着手指头过日子,盼着黄连生回来吧。
可她不是陆芙蓉,她做不到懦弱的只是等。
她给商会的门房塞了一把钱,才知道黄连生最近每天都是往德化街的方向走,这里她可熟悉,叫了黄包车轻车熟路的到了使馆界,守门的警察也都认识她,没怎么盘问就放行了。
可站在门口,她却害怕了。
现在不是黄连生在家的时间,可屋里却是亮着灯的。
她想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又没勇气敲门,只好在门口等着,果然,等来了她早就想到,也是最怕遇到的答案。
见到秦绵绵,黄连生厌恶的皱皱眉,还没说话,怀里的女人就先开了口:“哟,这不是绵绵姐么?怎么,今天有空旧地重游一下?”
秦绵绵仿佛这才注意到黄连生怀里的女人,呆住了。
她听说过这个女人,在场子里的名字叫爱爱,是个在宁城有名的交际花,最擅长的就是装出一副可怜巴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骗男人怜惜,还会使一些下作手段让男人以为自己是开发她这朵小白花的第一人,实际上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骗够了钱就走人,只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来了平城,还傍上了黄连生。
而且,她明显是认识自己的,甚至知道,这里曾经是她和黄连生的爱巢。
秦绵绵打量着爱爱,爱爱假装畏缩的样子,缩减了黄连生的怀里,秦绵绵注意到,爱爱的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是她从这里搬走时留在梳妆盒里的那一对。
秦绵绵怒不可遏,几乎是冲进去,抬起手就想给爱爱一巴掌。
可刚刚抬起手,就被黄连生抓住了手腕:“你想干什么,你个泼妇!”
“你这段时间没回家,是都和她在一起么?”
秦绵绵吸了口气,抽回被黄连生握得发痛的手,质问黄连生:“她为什么住在我家!”
黄连生皱起眉,爱爱就先咯咯的笑出了声:“绵绵姐姐,你忘了,你的一切,都是爷给的,他能给你,自然就能给我了。”
“你个在宁城卖不出去的贱货,还有胆子来申城!”秦绵绵怒气上头,还想再打,可对上黄连生杀人的眼神,抬起手又垂了下去。
爱爱又笑了:“被逼到出来做事的,谁又不是贱货呢?不过我运气好,出来没多久就遇到了我们爷,不像有的人,也就我们爷好心,肯收留一个伺候过不知道多少人的老女人……”
说完做做的捂住嘴:“哎呀,我一不小心心直口快了,爷别怪我。”
“你!”秦绵绵想撕烂爱爱的那张脸,更想告诉黄连生,爱爱是个什么货色。
可看到被黄连生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爱爱,她忽然顿住了脚步:“连生,你明明是最爱我的,你只爱我!”
黄连生还未说话,她就听到爱爱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小李,送二夫人回家。”而黄连生的话,更是几乎将她推到了谷底。
她几乎是木然的看着黄连生挽着爱爱进了屋,任由小李拉着他,一步步走到汽车边。
“你爱我,你只爱我……”
秦绵绵不住的重复着这句话,可她自以为最爱她的男人,已经带着另一个女人关上了门。
二楼的灯亮起,秦绵绵记得那是她曾经的卧室,窗帘上,映出两个交缠的影儿。
黄连生,和另一个女人,在她曾经的床上,做着和她曾经做过的事。
秦绵绵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想起在妓院的时候,那些红姑娘说过,别指望这男人真心对她们这种人好,还不如趁年轻攒点资本。
她想起她笑话周绮宝的时候,周绮宝问她,姓黄的不要她了,她怎么办?
她还想起更遥远的时候,妓院里的妈妈骂一个给男人贴钱的姐姐,说她憨,说他们这种人就算跳了河,身子也是脏的。
秦绵绵木然的上了车。
“太晚了……”她低声说。
她明白的太晚了。
教给她多攒钱的红姑娘,即使人老珠黄了,也赁了铺子,找了个老实巴交的掌柜搭伙过日子。
问她没了黄连生怎么办的周绮宝,已经学会了西洋话,和洋人做起了生意。
只有她一个,还吊在男人身上,只有死路一条。
不对,不是死路一条。
黄连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秦绵绵忽然抹去脸上的泪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