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追出院子,街道上却空空荡荡。
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好像是幻觉。
许如清呆住了,明明是初春,她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岳涧滨也跟了上来,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没有出现在许如清的身后,而是绕到她身侧才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刚刚……”许如清低声说了两个字,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岳涧滨探头探脑的顺着许如清的眼神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再看向许如清,也只看到许如清闪身进门的背影。
岳涧滨追上去,却差点被许如清关上的门拍了鼻子。
他不甘心的拍了几下门,见没人开,也只好悻悻的回去。
而心中烦乱的许如清直接就上楼进了卧室,从床头拿过刚买的西洋望远镜,走到窗边将白色的纱帘挑起一角,对着黄府的方向看去。
从宁媛媛出来的方向和随后听到的关门声推测,她很可能就是从黄府出来的。
望远镜里,陆芙蓉穿着一身暗红色光袖的襦裙,坐在院子里的桌边,跟前放着两个杯子,明显刚刚接待过客人。
如果自己没认错的话,那陆芙蓉很可能认识宁媛媛。
那码头那次交换,究竟是宁媛媛的求助,还是……
许如清忽然有些担心,宁媛媛和杜阿财是一伙的。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杜阿财虽然有些脑子,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个脑子里全是打打杀杀的混混。
更何况对付自己一个骗子,没必要设下这么大一个局。
许如清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她换了一套新做的白色洋装,提着早晨随手买的点心匣子,就按响了黄府的门铃。
跟着自称王妈的仆妇进了院子,远远的就看见那陆芙蓉还坐在那里发呆。
直到王妈走到陆芙蓉跟前说了什么,陆芙蓉才回过神来,看到来人是许如清,微微怔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才站了起来:“不知许小姐来访,有失远迎,倒是我的不是,里面请吧。”
许如清学不来这种腔调,干脆大喇喇一笑,将手里的点心递给王妈:“别瞎客气了,我搬到你家隔壁了,又觉得和你合得来,就过来看看,以后就是邻居了,咱们常来长往,我也有个说话的人。”
“你买下了隔壁的宅子?你可知道他家……”陆芙蓉话说了一半又生生止住:“不过你能住在我隔壁,我也是开心的,里面坐吧。”
陆芙蓉示意许如清到餐桌前坐下。
那座椅蒙了皮子,坐起来软软的,比县太爷的轿子还舒服,许如清用手摸了摸,酸溜溜的感叹有钱人的屁股就是有福。
“我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申城这边天气怎么样,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陪我去买几身时新的夏装?”许如清向陆芙蓉发出了邀请。
这时王妈过来在许如清跟前放了一杯咖啡,而陆芙蓉面前的却是一杯清水。
“给我换龙井来。”陆芙蓉把杯子向前推了推。
王妈却又将那杯子放了回去:“夫人,老爷吩咐,以后你十二点后只能喝白水。”
陆芙蓉没有再说什么,将杯子握在手里,即使玻璃杯上都是热气也没松开手:“等我晚上问问老爷,如果他点头我就让王妈给你传句话,你宅子上有传信的人吧?”
许如清懂了,眼前这个老派女人在家里怕是一点主都做不得,这样一个人,有可能知道小尤的下落么?
许如清有些拿不准。
“有,那宅子以前的主人留下了一对老夫妇,好像是姓赵,我看他们可怜就留下了,反正我就一个人,是最省事不过的。”许如清又看了一眼陆芙蓉握着杯子,有些发红的手:“我请你出来,不耽误你画画吧?”
陆芙蓉的手瑟缩了一下:“倒也……不耽误,我也不是天天都画的。”
眼前这位可能知道些什么,但肯绝对没有作恶的脑子和胆子。
许如清马上就下了判断,这件事怕是还得从黄连生身上入手。
她笑了一下,端起那杯咖啡做出抿了一口的样子,实际上并没有喝。
前两天她偷偷去咖啡厅尝过,到现在也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洋人会喜欢喝中药汤子,还卖得那么贵。
“芙蓉,我在法国的时候也粗浅的学过画画,很佩服你的灵气,现在住得近了,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多和你交流交流。”放下咖啡,许如清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果然,陆芙蓉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才低声说:“许小姐……是海外归来的高材生,我这些野路子怕是入不了许小姐的眼。”
“你就别谦虚了,你看你那天的画展,多少人都在夸你是什么……什么钟什么秀?”许如清打了下自己的嘴,暗恨自己猪脑子,这些文人的酸词一个都记不住,可她还得给自己找补:“你看我,在法国呆久了,好多词都想不起来了。”
陆芙蓉温婉的笑了下,又露出那个酒窝:“都是外子同僚的抬爱罢了,当不起钟灵毓秀这四个字。”
许如清又没有听懂,只能悻悻的笑了笑,心里吐槽和这种文化人说话真得是累,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将话题转到宁媛媛身上的时候,讨人厌的王妈又走了进来:“夫人,老爷的车到门口了。”
听到这句话,陆芙蓉就好像被扎到一样,整个人猛得站了起来,吓了许如清一跳,等她也跟着站起来,陆芙蓉已经用半途而废的小脚小跑到了门口,黄连生看也不看她,熟稔的将大衣和帽子摔倒她手里,就笑着向许如清走了过来:“许小姐,想不到我们真是有缘,以后就是邻居了,这是打算在申城定居了么?”
“我和在申城的长辈聊了聊,觉得申城是个好地方打算留下来住段时间,我不习惯和长辈同住,正好隔壁宅子要卖,价格合适就买了下来。”语气随意的就好像去集上买了一颗青菜。
黄连生的眼睛果然又亮了,他这两天私下打听过这个姓许的姑娘,姓岳的小子怎么也不肯说,只暗示他这位小姐和搞海运的那位有些关系,这可是他黄连生攀都攀不上的巨贾。
他自然是有几分不信的,可现在看许如清买豪宅的态度,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对许如清也多了几分客气:“能和许小姐做邻居,也是敝人的荣幸,敝人不知道许小姐家里……还不自量力的邀请许小姐到商会做事,真是冒昧,都是商场的朋友,以后还请许小姐有空替黄某美言几句……”
现在的黄连生在许如清眼里,就好像那个戏文里围着县太爷讨好的师爷。
人放低姿态肯定是有所求的,她不太知道黄连生为什么对他这样卑微,却知道这种时候就更需要端起架子来。
“都是小事,我也黄夫人挺投缘的,以后肯定还会经常上门,到时候黄先生和夫人别嫌弃我烦人我就阿弥陀佛了。”
黄连生愣了一下,瞪了陆芙蓉一眼,接着就大笑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挂好衣服的陆芙蓉走了过来,接收到黄连生的眼神,也掩面笑了起来:“许小姐说话真是风趣,我也很想和你亲近呢。”
许如清没懂自己说了什么让人发笑的话,但这种时候是最适合提条件了:“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有一件事想求黄先生。”
黄连生立马止住笑:“许小姐,敝人虽然是商会的理事,但生意上的事也不能乾纲独断,需要……”
“不是那么大的事情。”许如清脑子转的飞快:“上次黄先生说,我如果想到商会做事可以找你,正巧长辈说让我多和申城的前辈请教,不知黄先生能不能赏我个小职位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