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有些难。”小豆子摇摇头，指着那几张照片说：“许小姐你看，即使分开拍了风景和人，但毕竟是分两次拍，很难每次明暗都是一样的，那出来的效果很可能就会是风景是实的，就是人影是虚的，或者反过来，不过很多都好像画本子里的鬼魂一样。”
许如清有些失望的谈了口就去，但很快又想到什么：“那你说……我如果只在那个黑黢黢的东西上动手脚呢？”
她问小豆子。
李八万瘪瘪嘴：“我说孔九条，你别遇到什么都想着要骗人好不？”
不得不说，他是了解许如清的，如果是平常，许如清想的确实是怎么骗人的鬼主意，可这次却真不是。
许如清又一脚踢在李八万的小腿上，李八万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许如清又看向小豆子：“我瞅着，如果我把几张底片剪下来拼在一起，然后洗在一张纸上，是不是就可以做到和真的一样？”
“许小姐说的，应该是可行的，听说美利坚一个总统个子矮，就是拍好照片后和一个高个子换了头，洗出来的照片才是个魁梧的。”
“太具体的我也没试过，不过听说王老板的照相馆有类似的手艺，能让人眼睛更大，身材更好，所以好多明星都在他那里拍照。”
”别看小豆子平常话不多，但说起照相来，还真有几分兴致，又拿着照片和底片和许如清讲解了一番，许如清的脸越来越严肃。
照片，果然是可以骗人的。
李八万开始还当乐呵听，可见许如清的表情不对，也不管再插科打诨，也跟着一起认真听着。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你帮我约下媛媛，越早越好，定好时间给我宅子打电话就行。”
好不容易等小豆子讲完，许如清丢下这一句话就几乎是小跑着出了暗房。
李八万喊了几声，许如清也没有理睬他。
“啥情况，神神叨叨的。”李八万吐槽。
许如清也顾不上揍他，她有个想法，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证下。
匆匆叫了一辆黄包车，时候已经不早，本来就安静的别墅区附近一片寂静，只有街边的路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许如清惶惶不安的下了车，因为太晚，许如清没有按门铃，而是找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结果一推门就看到了守在门房打盹的赵叔。
赵叔听到动静也吓了一跳，见是许如清才松了口气：“小姐，您回来了，吃饭了么？赵婶儿留了晚饭。”
许如清根本没有心情多说什么，她心不在焉的摇摇头：“我吃过了，今天很累要睡了，你和赵婶儿也赶紧休息吧。”
赵叔有些担心的看了许如清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许如清上了楼，开始的时候还是慢慢走，等走到赵叔看不到的转角，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自己的卧室，推开门打开灯，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衣柜，从那个破破烂烂的布包里拿出被红布包裹的相片，走到台灯下，对着灯一张一张端详。
然后又掏出西洋的放大镜，借着灯光一点一点的细看。
过了许久，许如清终于哭着笑了。
照片果然有问题。
许如清自己本来就是造假的高手，今天又见识了照片是怎么出来的，只略微动脑子，就想出了无数种动手脚的办法。
即使想法不太成熟，但看看照片有没有被动手脚却是不难的。
更何况仿佛觉得她就是个没文化的粗人，对方的造假并没有那高明。
那些照片，有的是小尤本人，但是背景就是一幅西洋画和一些桌椅，拍摄手法比小豆子还高明些，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后面的建筑陈设都是画上的。
等小尤长大些，那些照片造假就升级了。
有的背后确实是西洋的建筑，可对着光看的时候，前面小尤的身体边缘与背景却有着很细的缝隙，明显是两张底版剪开拼接在一起的。
有的脸是小尤，但身体却是别人的，因为脖子和头发丝都和背景有着重叠或者裂缝。
只是这些破绽都太不易察觉，如果不是对着灯光拿放大镜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而当时的她只关注小尤变成了什么样子，过得好不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几乎难以发现的细节。
一切，竟然和她灵光一闪想到的骗人方法出奇的一致。
许如清心口一痛。
她，果然被骗的好惨。
不知道是不是对着强光久了，许如清眼睛酸痛，趴在床上狠狠得哭了一场。
哪怕早就知道小尤在黄连生手里，照片的真假早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伤心的不是自己被骗，而是自己吃了没见识的亏，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骗局都没有发现，害得小尤被黄连生那个畜生藏起来那么多年她都没有发现。
她不是个好姐姐，她对不起小尤。
不过她很快就又原谅了自己，这件事不怪她，只怪黄连生。
现在发现这个秘密，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在帮她。
黄连生害死了绣坊那么多人，还带走了她唯一的亲人，这个人简直坏到流脓，就合该着天打雷劈。
痛痛快快得哭了一场后，许如清开始冷静下来。
如果照片都是假的，那她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小尤果然不在那个什么法国，而是应该就在黄连生的手心里。
即使黄连生的两处宅子都没找到，那小尤肯定也在申城的某个地方。
她拿起照片，重新对着光，一点一点的细看。
毕竟假的就是假的，即使造假再高明，也一定有端倪。
果然，她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别的地方可以是假的，但脸不会。
小尤的每张照片眼睛里都有个形状奇怪的白点，有些像四叶草的叶子，像是什么地方的反光。
她又拿起小尤最早的那张照片，背景画前面木头凳子的靠背上，也看到了一样的形状。
似乎……是个窗户。
许如清赶紧坐了起来，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找到纸笔，对着照片临摹着那窗户的形状。
她的手抖得厉害，稳了好几次，才勉强画了出来。
关着小尤的地方，有着向圆圆四叶草一样的窗户。
第一次有了这样有用又确认的信息，许如清激动得几乎又要哭出来。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许如清走到窗前，将窗帘掀起一角，就看到汽车停在黄连生的宅子外，陆芙蓉扶着黄连生的手下了车，一起携手进了院子。
仿佛是注意到许如清的窥视，黄连生还向着她的窗户看了一眼。
许如清没有避开，而是定定的和黄连生对视。
现在他们离得这样近，想来抓住他把柄那一天不会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