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总是那么让人失望。
第二天,陆芙蓉兴冲冲的感到新闻社,等到的却是马如龙的拒绝。
马如龙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坚决不肯把照片和底片交给她,哪怕陆芙蓉把价码一提再提,他也不肯松口。
甚至还讥讽她蠢,竟然被杀父仇人哄得团团转。
陆芙蓉甚至有了放下伪装哀求马如龙的冲动,可马如龙却甩开陆芙蓉,转头进了新闻社大楼。
那是陆芙蓉进不去的地方。
陆芙蓉只觉得天塌了。
想找到黄连生作奸犯科的证据,怎么就这么难。
她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漫无目的的沿着路走着,鬼使神差的,竟然走到了一片熟悉的地方。
那是她出生长大的宅院。
只是现在,竟然被分割成了若干个院子,不知道住了多少户人家。
原本门口的一片蔷薇花海已经尽数除去,被人搭上架子种上了丝瓜,金灿灿的丝瓜花替代了蔷薇的好颜色,热烈的开着。
角落她最喜欢的秋千已经变成了衣架,上面挂着几件破破烂烂的衣裳,甚至还有几块小孩的尿芥子。
几个半大的孩子还光着屁股围着架子跑来跑去。
陆芙蓉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的别开眼睛。
曾经的痕迹,都不见了。
这里已经不是她家了。
她不仅搞不到黄连生的罪证,如今连父母留下的痕迹都搞丢了。
“陆芙蓉?你怎么在这儿?”一个有些尖刻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陆芙蓉恍然回神,说话的是个高颧骨的女人,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了,这个人叫程梅花,比自己高两个年级。
听说毕业后考进了商会做秘书,混的也还算不错。
对这个人,陆芙蓉也谈不上熟悉,可却听过她不少的传闻。
因为程梅花太特殊了。
女校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殷实人家的女孩,只有这个程梅花家是个例外,娘是个瞎子,爹在码头卖苦力,家里还有一连串挨肩的弟妹,她一边在街上卖烟卷、擦皮鞋,一边抽空读书,被校长看到问了几个问题,觉得她是个好苗子吗,干脆破例让她入了学,不仅免了学费,还每月给她家发几块钱的生活费,才让她家勉强维持了下来没再饿死人。
这程梅花也争气,本来年级比同龄人大很多却因为不认识几个字,入学的时候比陆芙蓉她们还低一级。
可程梅花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赶上了女校三年的课程,还直接跳级进了同龄人的班级,还此次都考前三名。
当然这也和女校的学生除了少部分想好好学习念大学外,大部分都是家里迎合政府“女性解放”的口号,也想给女儿镀镀金方便找个好人家才送来,并不曾好好学习有关系。
不过也不能否认程梅花的努力和优秀,至少那一届毕业的学生除了家里能余力供着上大学的,只有程梅花一个人考上了商会秘书的缺额,听说现在也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
只是很多人都不喜欢她,觉得她太掐尖要强了,事事都只想争第一,所以才学校并没有很么朋友,至于怎么和陆芙蓉认识,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陆芙蓉犹豫了一下,发问程梅花:“也是巧了,怎么在这里碰到你?”
“我搬到这里了。”程梅花耸耸肩:“我现在在商会收入还可以,就赁了这里的三间房,这样至少我也能有个单独的房间,喏,就是那间。”
陆芙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就是挂着尿芥子的那个小院。
“你结婚了?”陆芙蓉记得,程梅花最小的弟弟现在应该也有五岁了。
“我娘又生了个带把的,宝贝的和什么似的。”程梅花一脸的无奈:“我家人多还乱,就不请你进去了,附近有个茶馆,虽然不能和咖啡厅比,但也还算干净,大小姐赏脸过去坐坐?”
几年不见,说话还是怎么刻薄。
陆芙蓉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也是,你现在是黄理事的夫人了,怎么看得上这种破地方。”
“那也不比你如今在商会做秘书,自食其力的好。”陆芙蓉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可进了程梅花耳朵里,却听出了几分显摆的味道。
不过经过了几年的摔打,她也早就不是那个心高气傲浑身是刺的小姑娘了。
她自嘲的笑笑:“拿着几十块钱,天天看人脸色,做着伺候人的事,有什么好的。我这边累死累活,可关系户大小姐都不用天天来商会,就领着和我一样的工资,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说着费力的举起手里的大包:“今天晚上还得陪着大老板去应酬,我这不回家先把家里安顿好,再直接赶过去,可惜我叫车的钱还得自己掏。”
陆芙蓉扫了一眼程梅花手里的包:“你拿着商会的东西到处走,可得小心点点,听说现在有抢包客,看你包沉再抢走了,你可没地方哭。”
“你真是在家待傻了。”程梅花笑话她:“重要的东西哪里轮得到我拿,大老板都是放保险箱的,我碰都碰不到,就比如你家老黄,更是精明得嘞,所有合同都放在自家保险箱里,好多连商会都没有存根,真不知道赚了多少。啧啧……”程梅花压低声音:“咱们学校这几届学生都不要太羡慕你,上次校友会你没来不知道,你们班那个珍妮,就是嫁到广州那个,提起你嫉妒的鼻子歪了,还差点和你那个姓马的好朋友打起来……”
陆芙蓉心不在焉的听着,自从毕业后,在黄连生的授意下她就和同学朋友都断了联系,变成了一座孤岛,就连校友会都没有接到消息。
当然,也可能是有人刻意隐瞒了同学的消息。
不过现在陆芙蓉顾不上这些,满脑子都是刚刚程梅花所说的,黄连生的资料都在自家保险箱的话。
家里的保险箱有好几个,客厅和卧室里就各有一个。
客厅里的今天出门打开的时候她见了,里面不过是常用的印章,票据和一些零钱,卧室那个是黄连生放在那里临时放一些合同的文件的,平常里面也不过是一些老照片,她也有钥匙,知道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很可能有保险箱的就是另外一个地方。
陆芙蓉想起了昨天掉在地上的那串钥匙。
原本死了的心又燃起了些许的希望,随口和程梅花聊了几句,就辞别了她往家里赶。
她有些激动,能在以为断了消息的时候又燃起希望,一定是爸妈在天上保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