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默契，李八万是懂许如清的，可他却没有跟着站起来。
他有另外的打算。
开玩笑，他现在的人设是一个劣迹斑斑的纨绔，不必给任何人好脸色。
“这位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黄连生，黄老板。”许如清给李八万使了个眼色。
李八万却只是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语气敷衍：“哦，原来是黄老板，久闻大名。”
黄连生笑的眼睛都没了，他就是奔着“林有财”来的，可还是在对着许如清假装不认识：“这位是？”
许如清心里的小人儿翻了个白眼：“这位就是林老板的侄子，林有财先生。”
“你好。”李八万懒懒的对着黄连生伸出手，黄连生却殷勤的迎上去握李八万的手，可李八万只和他拍了一下手心就收回了手：“来了就是客人，坐下来一起吃吧，今天这顿我请了。”
“那……”黄连生眼睛扫过桌上的前菜，在最外侧的凳子上坐下：“敝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八万又招呼许如清：“清清，来坐。”
许如清也看懂了李八万要走的套路，这也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她故意瞪了李八万一眼：“这里是国内，你也别太胡闹了。”
“自己的地盘，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李八万说了一句，但还是坐正了身子，用叉子用力插住那块弹力十足的肉，啊呜一口吃掉：“其实我不喜欢西餐，但清清说这家在申城还算正宗，非要带我来尝尝。”
“对，这家也是我推荐给许小姐的。”黄连生迎合之余还不忘也刷一把好感，然后才切入正题：“想不到许小姐竟然和小林先生也是熟识，这样的事许小姐竟然没有提起过。”
许如清与李八万交换了下眼色，许如清才笑道：“我也是这几天偶然认识的林有财，今天他找我帮忙办商会手续，我也很是意外呢。”
没有得到预期里答案的黄连生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李八万，似乎是在辨别这句话的真假。
李八万很自然的把手搭在许如清后背的靠椅上：“这有啥，我觉得和清清投缘，以后自然就是好朋友了。”
黄连生放下心来，打了个响指把服务生叫了进来吩咐了几句，很快服务生就又给每人换了一杯金黄色的酒水。
“这是上好的英国产白兰地，整个申城也不超过十瓶，仰仗林先生我才得了这一瓶，小林先生尝尝合不合口味。”
李八万拿起来闻了闻又放下，他喝不来这种闻起来酸唧唧还一股酒味的东西，但样子还是要做的：“这个我在叔叔那边喝过，和国外的比不了大，但也挺难得了。”
强行不懂装懂的李八万对上毛也不懂也不敢说话的黄连生，自然是黄连生落败，他赶忙应和几句，然后端起酒杯轻轻晃了几下，才做作的喝下一小口。
看得许如清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玩意她也喝不惯，不过好在洋货都不骗穷人，只有你们这些有钱的傻子喜欢。
说话间，黄连生的前菜也送了上来，这次每人又多了一小碗汤。
汤是热的，闻起来还有些香，许如清给了李八万一个眼色才拿起勺子，李八万却端起碗，咕咚咕咚就把汤喝干了：“这也太少了些。”
气的许如清打了他一下。
黄连生也忍俊不禁：“小林先生也真是……随性。”
“这样不好么？”李八万坐正了身体：“都是自己人，要那么规矩干什么。”
“那你也……”许如清端是一副闺秀的模样数落李八万。
黄连生却被那句“自己人”取悦了，他摆了摆手：“小林先生说得对，都是自己人，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着，自己也端起碗，将那道汤一饮而尽，倒是拿着勺子的许如清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干脆踩了一下李八万的脚泄愤。
黄连生用餐巾擦了擦嘴：“小林先生说得对，确实少了些，下次我请令叔一起，汤绝对管够。”
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许如清借着放下勺子给李八万使了个眼色。
李八万也不傻，甚至知道的比许如清还要多一些，他已经大概能猜出黄连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现在的人设只能打直球：“可别，我那叔叔就是个老古板，他在的场合我可不敢去。”
黄连生放下心来，他本就担心林先生的侄子回来会影响自己和林先生的合作，但至少现在看，这位爷完全没有和自己抢生意的心思。
他端起白兰地，对着李八万举起杯：“那也无妨，小林先生这个朋友，我交了。”
李八万学着他的样子，懒懒的举起酒杯：“我今天不想喝酒，就意思意思吧。”
“好，好。”黄连生眼神闪了闪，一时想不通这位爷是看不懂自己的示好，还是单纯的不着调，只好抿了一小口酒菜缓解尴尬。
再看那边，李八万已经放下了酒杯，翘着二郎腿掏出一枚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许如清又辗了一下李八万的脚，李八万直接瞪了许如清一眼：“我都说了不喜欢西餐，你还带我来。现在还嫌我没规矩？”
当着黄连生的面，许如清连翻白眼都不能够，只好狠狠在心里记了一笔，等一会儿姓黄的走了，有他受的。
黄连生存着打圆场的心思，看了一眼李八万露出来的手表，又看了一眼打火机的牌子，心里有了计较：“小林先生从北平回申城，是想常住还是……”
“也不一定，我叔看不得我胡闹，非要我回来，我干脆就盘了个照相馆玩玩。”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随手一弹，那名片就落在了黄连生跟前。
许如清惊讶的看了李八万一眼，这东西什么时候还有自己的名片了。
黄连生没有拿起名片，只扫了一眼，看到照相馆在德化街的时候，面色有些奇怪：“小林先生刚来申城怕是不知道，你盘的这地方以前就是个照相馆，可惜靠着使馆界，洋人不会去，国人也不愿意靠近那边，你这生意怕是不好做啊。”
李八万慵懒的瘫软身体：“生意好不好，也是人做的，再说了，我又不在乎生意好不好，我人留在申城，任务就完成了。”
黄连生暗自打了下嘴，这位爷可是林先生唯一的侄子，他是在乎钱的主儿么？
李八万瞥了黄连生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既然小林先生不在意，那就是黄某多嘴了。”得到想要信息的黄连生也没有多留的意思，直接站了起来，对着许如清点了点头：“许小姐，替我陪好小林先生，我还有些俗事，就先告退了。”
许如清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一脸乖巧的站起来应了一声，等黄连生关好门滚远了，许如清才一把扯住李八万的耳朵：“你小子长本事了？还敢数落起你老大了？”
李八万夸张的挤眉弄眼：“老大老大。我这不是演给姓黄的看么？你还不知道我么？”
许如清这才松开李八万，把刀叉塞到他的手里：“现在没外人了，你一次两次可以糊弄过去，可西餐这件事，你可不能偷懒不学了。”
“我可和你不一样，你和那红毛学过，是童子功……”李八万皱着鼻子还想辩解，许如清就已经扬起了餐刀：“闭嘴，不许和我提他。”
李八万吓了一哆嗦，瘪着嘴拉起刀叉，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