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毛姐。
毛姐走的很快,高开叉的旗袍下摆被卷得上下翻飞,头发也因为快速走动而变得蓬乱。
她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个举着相机的记者。
今天进场的媒体都是黄连生亲自看过名单筛选过的,这几个记者明显是毛姐请来的不速之客。
“她怎么……”许如清低声问宁媛媛。
宁媛媛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黄理事!求您高抬贵手!"毛姐径直走到台下,对着黄连生就跪了下去,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黄连生:“黄理事,求求你,我们毛家的船已经扣了一个多月了,再不放行就要倾家荡产了啊!”
会场顿时哗然。
林先生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立刻有保镖冲上来,将林先生护在身后。
毛姐身后的记者围了上去,镁光灯瞬间亮成一片。黄连生脸上肌肉抽动,忍了很久才笑着弯下腰:“姜夫人怕是喝醉了了呢,来人——”
早就跟在后面的巡警立刻跑过来,抓住毛姐的胳膊。
"我没醉!"毛姐挣脱开巡警的钳制,大声道,"我们毛家的二十七条货船都是他扣的,就为了让手里的棉花期货涨价!"
"胡说八道!",他的丈夫姜宏德终于挤了过来,拉住毛姐的胳膊:“这是什么地方,少说几句吧!”
然后才抬头对着黄连生赔笑:“黄先生,我婆娘因为家里破产疯掉了,你别介意,我这就处理。”
说着,又狠狠掐了一下毛姐的胳膊:“还不出去?”
“凭什么!你不管也就算了,还把我送回老家乡下,我现在自己想办法你还拦我,你哪儿来的脸!”毛姐对着姜宏德破口大骂,直接无差别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听的许如清都大呼学到了。
姜宏德的脸气成了猪肝色,还不好当众打老婆,只好一面给黄连生赔不是,一面好声好气的哄着毛姐。
毛姐可不吃这套。
她挣脱姜宏德,向前爬了几步,竟然抓住了黄连生的裤脚:“我都听说了,你和码头那边说了,只要期货再提价三成,你就放了我们的船。黄先生,求求你,差多少钱我毛家补给你,我们毛家还能东山再起,不然毛家就完了啊……”
黄连生笑了。
这个笑容让姜宏德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她太熟悉这种表情了,每次他露出这样的笑,第二天就会有人消失。
姜宏德赶紧一个耳光将毛姐掀翻在地,揪着毛姐头发往外拖,"诸位见谅,她癔症发作..."
黄连生却抬抬手:“且慢,我想问问,毛家的事儿,为什么要让姜夫人一个外嫁女出面呢?”
毛姐以为有了机会,挣脱开姜宏德大声道:“还不是因为扣了船害的账上没了钱,我爹和我弟都在大狱里,我不出面,还有谁为毛家说话!”
“那……姜夫人知道毛家的人为什么被关起来么?”黄连生笑的危险。
毛姐讷讷:“还不是因为发不出货欠了钱……”
“不,是因为他们入关单上写的棉花,可船上却藏了鸦片。”黄连生冷下脸:“否则你以为,码头为什么扣毛家的船?”
毛姐愣了一下,随即大声辩解:“不可能,我们毛家一直做的都是规矩生意,绝对不可能碰那些害人的玩意!这是诬陷,黄先生,这是诬陷,有人诬陷我们毛家,是你,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宏德一狠心打在后颈晕了过去。
然后,两个巡警就把毛姐拖了出去。
除了地毯上被毛姐眼泪染湿了的几个斑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黄先生,你看……”姜宏德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干笑着想和黄连生说几句什么,黄连生却摆摆手:“没事,都是误会。”
姜宏德却知道,他完了,可他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黄连生对着林先生告了声罪,林先生才示意司仪给黄连生让开了位置。
清了清嗓子,黄连生才开口道:“叨扰诸位雅兴了。”
“禁毒救国,本是吾辈职责,只是近来有些宵小之辈……竟想往黄某身上泼脏水。黄某本不欲理会,连内子都劝我别太较真。但不想竟然闹到拍卖会上,还惊扰了林大人。那黄某就不得略做澄清了。”
“黄某一直坚信,如今我辈之仇,非刀枪火炮,乃是这杀人不见血的鸦片!黄某笃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同胞计,黄某在此立誓,此生就算饿毙街头,也绝对不会碰着害人的鸦片!”
“今日拍卖,本是为妇女的教育和解放,黄某不好喧宾夺主,但黄某可以承诺,今日无论拍卖善款所得几何,黄某都拿出等额的善款捐给禁烟会,帮助同胞摆脱鸦片之苦!”
掌声响起,比以前黄连生听到的任何一次都热烈。
他谦和的鞠躬,可眼底却满是得意。
看着他的样子,许如清和宁媛媛相视冷笑,登高跌重,这黄连生算是自愿入瓮了。
有了这个插曲,即使原秋色还可以继续上台致辞,可效果却已经大打折扣。
原秋色不好怨黄连生喧宾夺主,自然就把这笔账记在了姜宏德的头上。
拍卖会还在继续,叫价也格外热闹,许如清趁机退到了正在角落品着香槟的宁媛媛身边,碰了碰她的肩膀:“现在她还好吧。”
不用解释,宁媛媛都知道她问的是小尤。
“你放心,已经安置到安全的地方了,今天不合适,最早明天就可以见到她。”
许如清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期盼了很久的事情,可真的事到临头,她反而有些恐惧,甚至希望那件事来的更晚一些。
她完全不能想象
“怎么样,厉害不厉害?”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拉回许如清的思绪,她回过头,见看到林有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对着她五官乱飞的挤眉弄眼。
她忙扫视了下周围,见岳涧滨不知什么时候也溜了进来,正坐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喝酒,这才放下心来。
岳涧滨注意到许如清的目光,还举起酒杯,对着她做了个敬酒的手势。
许如清哼了一声别开眼,瞪着林有财,碍于场合不能暴打这货,只能翻了个白眼:“你还有脸和我说话。”
林有财无赖的摊手:“我这不也是被姓岳的忽悠了么……”说到一半见许如清脸色不善,又赶紧改口:“姑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不敢了。”
许如清哼了一声,这家伙脑仁不大,耳根子又软,看在认识多年又没有坏心思的份儿上,干脆就饶了他吧。
这样想着,她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林有财却是来了精神:“你可不知道,今天有多惊险……”
还没说完,许如清就又横了他一眼:“行了,别吹牛了,你什么货色我可都清楚。”
“哎,你别瞧不起人。”林有财又拍了一下许如清的胳膊。举着手比划了一下:“我给你说,守着小尤的光头,喏,这么高,我一下子……就从他裤裆底下钻过去,把他撂倒了……”
许如清笑了一下,这件事还真是林有财能做出来的。
不过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行了行了,你最厉害还不行么。毛姐的事,也是你们……”
林有财摇摇头:“不是我,是宁夫人和岳公子……”
说着向着岳涧滨的方向看去,却愣住了:“岳公子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