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后面的事情出奇的顺利，陆芙蓉的画拍卖出了两万多大洋的高价，黄连生也笑呵呵的添了两万，当场就把支票给了禁毒督查处的潘处长。
一场拍卖下来，可谓是皆大欢喜。
可另一个地方，有的人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是秦绵绵。
从拍卖会的前几天开始，黄连生就一直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本以为住在一起，她就能天天见到这个男人。
可实际上，是她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和其他女人亲人，而且她连闹的本钱都没有。
毕竟她只不过是个外面的。
今天陆芙蓉的拍卖会，她本来也想一起去的，可黄连生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是喜欢秦绵绵的妩媚周到不假，可今天是什么场合？是林先生给陆芙蓉长脸的场子。
他就是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把陆芙蓉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秦绵绵知道自己不能闹，可她性子本来就骄纵偏激，如今怀着身子更是心情大起大落，狠狠哭了几场，黄连生和陆芙蓉出去，她都连送都没送。
她知道这样特别没规矩，可就是不想，她觉得自己看到黄连生和陆芙蓉亲昵的样子，她就会崩溃。
可是等黄连生和陆芙蓉走后，她脑子里就开始不断的脑补这对夫妻被一群人围着称赞的场面。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提着包要出门。
以前出过陆芙蓉“小产”的事，下人们为了自己的脑袋和饭碗，无论如何都不肯这么放她出去，秦绵绵挺着还没显怀的肚子狠狠发了一顿疯，都没有下人松口，最后还是老顾给黄连生打了电话，黄连生点了头，才打电话给商会让白司机载着秦绵绵出去兜风。
秦绵绵直接叫白司机开车去了百乐庭。
因为今天的拍卖会邀请了大半的名流，今天的百乐庭并没有往常热闹，就连里面传出的音乐，都带着几分软弱无力，大半的舞女都靠在门口一边聊天一边揽客，就连路过门口的黄包车，都能收获她们几个媚眼。
秦绵绵叫小李停了车，打开车门就往百乐庭里走，白司机不知道秦绵绵的情况还以为她就是在门口看看，哪里想到这位姐竟然还要进去，一边心里想着这黄家没一个省心的，一边连滚带爬的上去拦。
可他也不敢真的碰到秦绵绵，只能可怜兮兮的跟在秦绵绵后面小心翼翼的劝着。
秦绵绵瞪了白司机一眼：“行了，你也别跟着了，老爷都同意我出来散心了，有事儿也碍不着你。”
白司机暗暗叫苦，可还是低着头赔笑：“秦小姐，我也是给干活的，你这要是磕了碰了，十个我都不够赔的啊。”
“呸呸呸，我好好儿的呢，就别空口白牙的咒我了。”秦绵绵翻了个白眼，语气软了几分：“行了，我比谁在乎我肚里这个宝贝，我就进去找个地方坐坐，不吸烟，也不喝酒，就听听音乐就出来，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白司机自然不可能真的跟着秦绵绵，只好一咬牙放秦绵绵进去了，自己麻溜的去给黄连生打电话汇报不提。
秦绵绵则一手扶着后腰，走到了百乐庭的门口。
有眼色的傧相帮着百乐庭推开了门，引着她走了进去。
里面混合着香槟和雪茄的熟悉味道，让秦绵绵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台上穿着绿色旗袍扭着身体唱歌的少女，嫌弃的撇了撇嘴。
现在百乐庭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货色都敢上台跳。
想当年，她那杨柳细腰……
秦绵绵又摸了摸自己的腰肢，心里升起几分担忧。
都说女人生了孩子，腰身就不会像以前纤细了，她也见过楼子里的那些姐妹，嫁了人有了孩子后，即使没有胖得和水桶一样，肚皮也会变得松垮垮的，听说还有难看的细纹。
黄连生最爱她的细腰和娇嫩的皮肤，万一她也变成这样，那她还不如不活了。
正在出神，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哟，这不是绵绵姐吗？"
是在百乐庭跑堂，顺便做些拉皮条勾当的阿德。
对于这种人，秦绵绵即使看不起，但也不能真的不能给他甩脸色。
绵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阿德，今天似乎不忙呢？”
“可不是，那些大人物都去林先生的拍卖会了。”阿德弯腰把怀里的菜单放在桌上："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一杯蝌蝌啃蜡吧。"秦绵绵翻了翻本子，就随手放在桌上，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阿德眼前一亮，道了声贺，就下去安排，秦绵绵则好奇的看着周围。
跟了黄连生后，她确实很少来这种地方了，今天的百乐庭确实不如往常热闹，舞池里只有七八对男女在跳舞，周围的卡座也没有几个人。
忽然，她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一身红色的洋装，肩膀和后背都裸露在外，胸口的风光也若隐若现，而那纤细的小腰更是刺痛了秦绵绵的眼。
此刻她正坐在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对面，拿着红酒杯摇晃，背影看起来竟然颇有些名媛的样子。
竟然是周绮宝。
秦绵绵忍不住站起来走了过去。
周绮宝也注意到了秦绵绵，她侧过脸，对着秦绵绵点了点头，耳垂上的耳钉竟然是商场送来画册上最贵的那一款。
她秦绵绵都没有和黄连生要到，她周绮宝怎么敢？
秦绵绵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直接走到周绮宝身边，一屁股坐下。
“听说你搬到黄先生府上了。”周绮宝微微一笑：“怎么还有空出来？”
秦绵绵脸色一僵，想刺秦绵绵几句，却见秦绵绵已经转过头，和那个洋人说了什么，应该是在和他们介绍自己，说话流利，还带着几分腔调。
可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见那几个洋人看过来，也只好尴尬的笑笑，然后瞪了周绮宝一眼：“你现在倒是本事了，你出来和洋人鬼混，也不怕你家那位知道？”
“他知道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周绮宝不屑的一笑：“他又不会洋人话，和洋人的生意还都指望我呢。”
秦绵绵愣住了。
周绮宝现在还有了和男人做生意的本事？
“我呀，现在也算是有些名气了。”周绮宝看了一眼阿德放在秦绵绵跟前的杯子，又瞟了一眼她单独小腹：“还没恭喜你有喜了呢，有了这个孩子，你下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秦绵绵白了周绮宝的小腹一眼：“你还说我是盐碱地，想不到吧，盐碱地也能有果子。”
周绮宝哼了一声：“行了，要我说你还是蠢，都有了还非要搬去和大婆住在一起，当心生下来就被抱走，你白白被人骗了肚子。”
秦绵绵愣住了。
她在高门大户里待过，确实听过生不出孩子的大婆会找些会生孩子的通房来伺候老爷，等通房生了孩子，就会被大婆抱走，至于通房……心慈的大婆可能会只是把人发卖的远远的，心不慈的……
秦绵绵打了个寒颤。
周绮宝好心的拍了拍秦绵绵的肩膀：“你也得早做打算了，别被姓黄的骗了，不如……”
后面周绮宝再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满脑子都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她浑浑噩噩的向着百乐庭门外走去，正好顶头撞上打了电话回来的白司机。
见秦绵绵出来，白司机松了口气，引着秦绵绵上车劝她回去，秦绵绵也只是点了点头，乖顺的像个木头人。
白司机只盼着快把这块烫手的山芋送回去，根本没发现秦绵绵的不对劲，只是赶紧开车往回赶，生怕再晚一点秦绵绵就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