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世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马上开车拐进新平路的时候,忽然从路口窜出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原本是黑色,但现在洗的发白的罩衫,在黑夜里丝毫都不显眼,所以白司机根本就没看到他,直到他跑到马路中间,才赶紧踩了刹车。
但还是太晚了。
男人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直接趴在了车上,对着车前盖吐了起来。
白司机暗暗骂了声晦气,下了车,锁好出门才跑到车前面扶起那个男人,一靠近他就闻到了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气。
他还年轻见得少,听说有故意碰到车要钱的,他开始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这种,见到是个醉鬼,反而是放心了。
他忍着恶心扶起男人,想着直接把他放到路边就可以走了,反正现在天气热,就算在路边睡一晚上也冻不死。
这么想着,他刚刚扶起男人,就听见秦绵绵敲了敲窗子。
秦绵绵认出了这个男人。
多年的风月经历让她有这一副记人面向的好本事。
哪怕是见过一面的人她就能记住长相,如果说过几句话,那连对方的性情财力都能记个七七八八。
而这个人,她不仅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他就是她第一次见陆芙蓉的时候,跑出来给陆芙蓉出头的那个书喥头。
当时她就觉得这男人和陆芙蓉怕是有一腿,想查没人也没渠道,也就忘了这茬,想不到如今又遇到了,还是在陆芙蓉的宅子附近。
这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秦绵绵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敲了敲车窗然后打开窗户叫白司机过来。
“秦小姐,我马上就处理好。”白司机以为她是等得不耐烦了,赶紧解释。
秦绵绵笑了:“不用,这位先生我认识,是黄先生的朋友。想来是来找黄先生的,带回去醒醒酒吧。”
白司机打量了下马如龙,看他穿的破旧还一身狼狈,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认识黄连生的。
可秦绵绵发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绕开车上的秽物,扶着马如龙让他坐进了副驾驶,嫌弃的打开窗子,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马如龙一上车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秦绵绵看着马如龙的样子,脸上露出恶意的笑。
今天正是陆芙蓉最得意的时候,等她看到老情人,不知道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秦绵绵忽然有些盼着陆芙蓉回来了。
车子在门口停下,看二楼还黑着灯,就知道陆芙蓉还没回来。
不过秦绵绵也不急,喊了人来。
看到秦绵绵带了个醉鬼进来,老顾也很是惊讶,但很快掩饰住了。
“这位是夫人的朋友,我看到了就带了回来。”秦绵绵扬声吩咐:“还不去准备醒酒汤来,金桔,给他收拾收拾,林妈,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对了,这件小事不用通知老爷。”交代完这一切,秦绵绵才慢悠悠的坐在沙发边,打量着马如龙。
凭心说,这个男人皮相还是不错的,可惜就是太穷了。
秦绵绵惋惜的打了个哈欠。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马如龙醉得迷迷糊糊的,发出一阵呓语:“等我发达了,我……”
“你怎么样?”秦绵绵笑着问他。
“伪君子,钱串子,压我稿子,别逼我,逼急了,我……”马如龙没有回答他,还在自言自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全是一伙儿的。”
“你们都不敢见报,那我就告到广州去,我……我……”马如龙说到一半,又是一阵干呕。
许是吐了很多次,这次除了酸水,什么都没吐出来。
“林妈,好了么?”秦绵绵也跟着觉得恶心了,大声的叫着林妈,林妈应了一声,擦着手跑了出来,招手叫金桔来收拾,又让老顾找了两个下人,把软绵绵人事不知的马如龙拖进了客房。
秦绵绵看着马如龙的背影,笑得恶意。
她站来了,准备伸了个懒腰,胳膊抬起来才想起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货,赶紧又放下胳膊坐回去,却听到了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她低下头,果然看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应该是马如龙刚刚留下的。
她弯腰把那个信封捡了起来,打开,发现是厚厚的一叠纸。
托老头子的福,她现在认识了不少字,但还是不太能把那叠纸的内容完整的看完,她草草扫了几眼,就认识“平城”,“车票”,“孔九条”之类的字眼。不过她也没耐心多看,随便把纸折好塞回去。
那叠纸里却掉出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旧了,边缘开始泛黄,背景也有些模糊不清。
可上面的人秦绵绵却是认识的——是黄连生的秘书许如清。
只是照片上的许如清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模样。
头发蓬乱的披散着,身上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棉袄,两只手被麻绳拴在一起,看上去狼狈极了。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民国十年平城〇〇〇捉〇子孔九条”。她认识不全,只是盯着照片看。
她早就看许如清不顺眼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天天围着黄连生扭屁股,如果不是出身好惹不起,她肯定大耳瓜子上去了。
可是,如果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许如清的话……
秦绵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聪明得开了窍一样。
只是现在还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
她把信封和照片塞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又伸手抚平了沙发上的褶皱,然后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却没有抽,只是放在烟灰缸上,看着那股缓缓上升的烟,闻着味道。
许是满足了烟瘾,秦绵绵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眯着眼睛,想象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忽然满足的笑了。
客厅的座钟响了三次,客厅里都能听到马如龙的鼾声。
当短的那根针指向了好像一副刀叉和一根蜡烛的数字,门外才响起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秦绵绵坐了起来,掏出包里的镜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又抿了抿嘴唇,才换了个姿势,慵懒的靠在靠背上。
黄连生进了门,见到沙发上的秦绵绵,吓了一跳:“这么晚还没睡?”
秦绵绵对着黄连生抛了个媚眼:“当然是……等您。”她看向黄连生身后,一脸疲态的陆芙蓉,“……和姐姐呀。”
“今天拍卖会还顺利么?”秦绵绵站起来,替黄连生挂好外套,又伸手去拿陆芙蓉手里的丝绸披肩。
陆芙蓉犹豫了一下,才把披肩交给了她。
黄连生已经走到了沙发前坐下,揉了揉眉心:“还行,芙蓉筹集了两万多的善款,林先生说是会盖所女学给贫穷女童免费开蒙。
“那是好事呢,女孩子还是得识字的好,不能和我一样,做个睁眼瞎。”秦绵绵的笑容让陆芙蓉有些不舒服,她清了清嗓子,正想说很晚了,就听秦绵绵又说道:“姐姐大功一件,我正好给姐姐准备了一件大礼,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趣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