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隆居外,黄连生终于看到了那辆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许九公子的车。
怎么说呢,这车比申城市面上大部分车都要宽敞气派,当然价格也好。
至少以黄连生现在的财力,也是坐不起的。
现在许如清是黄连生的秘书,却开着比黄连生还要好的车,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合适。
这点无论是贵公子出身的岳涧滨,还是泥腿子出身的许如清,都是根本不懂得也想不到的。
不过现在,被权势滔天的许家迷了心智的黄连生也完全想不到这层,他脑瓜里都是如何通过许如清打伤许家的线,让自己再进一层。
这样想着,看着从车上款款下来的许如清,只觉得这个女孩浑身上下都是机遇的光。
黄连生相信的就是这样的光,否则当时也不会傍上申大海这条大腿。
老天待他不薄,申大海死了,却又来了个许如清,如何不算一种运气呢。
“王老板还没来,我们先上去。”黄连生对着许如清点了点头,十分绅士的在前面引路。
两人刚刚转身,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黄连生。
回过头,那是一个干瘦的小个子男人,咧着缺了两颗黄牙的嘴,对着两人笑。
这个人看起来五十来岁,穿着绣着蝙蝠纹的深红得胜褂,里面一件黑色的长袍,手里还拿着一根檀木的拐棍。
典型的那种迷信又精明的老派有钱人。
这王启福和照片上比瘦了不少,看着不大像。
黄连生立刻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拱着手迎上去:“王老板,这么快就到了。”
“黄老板赏光,我怎么能迟到呢。”王启福也笑着和他寒暄。
黄连生还得给两人介绍:“王老板,这是我的秘书,许小姐。”
许如清知道这样的人是不会握手的,干脆只是笑了笑,但还没开口,王启福就已经转开了脸,和黄连生携手进了饭馆,许如清知道这是看不上她,倒也不觉得自己被轻视,干脆就尽职尽责的在后面跟着。
进门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分宾主坐定,许如清不知道申城是个什么规矩,不过也并不在乎黄连生和姓王的老东西怎么想,干脆坐在黄连生身边。
王启福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黄老板的秘书很是年轻啊。”
这是在暗示许如清不懂规矩了。
许如清还没说话,黄连生就抢先开口了:“许小姐刚从海外回来,确实不太熟悉咱们的规矩,王老板别见怪。”
“想不到还是个高材生。”王启福的脸色缓和了些:“黄老板也是厉害,秘书都是留过洋的。”
“不敢不敢。”黄连生摆摆手:“我怎么请得动许小姐,不过是老爷子想让晚辈熟悉熟悉国内罢了。”
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意思里却都是炫耀。
“许老爷子?”王启福怔愣了一会儿,才指了指东边:“是那位?”
黄连生拿着手绢掩住嘴,轻轻咳嗽了一下,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是什么都说了。
王启福眼睛就亮了,他几乎是站起来,对着许如清赔笑:“许小姐,久仰久仰,敝人在申城多年,如果有什么不熟悉的可以随时问敝人。”
说着又上下摸着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摸到才讪笑道:“你看我今天出门出的急没拿名片,该死该死……”
许如清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我早就听宁城启福书行王老板的大名,王老板不用客气。”
王启福赶紧和许如清握了握手:“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当不起许小姐的称赞。”
早就不是刚才看也不看许如清的高傲模样。
这样的人许如清见多了,也懒得计较,就笑呵呵的抽出手:“今天是黄先生和王老板的局,我就是跟着黄老板来来见见世面的,你们别嫌我碍事。”
“许小姐说笑了,都是一个圈子的人。”黄连生点点桌上已经上齐的菜:“我们边吃边聊。”
王启福坐下后,嘴上可黄连生客气,可眼睛却还是不时的偷偷瞟着许如清。
许如清可不管这些,她夹起一个丸子,专心的嚼着,这丸子似乎不全是肉做的,里面还有很有较劲的小颗粒,但并不妨碍他的好味道。
她这边吃的没心没肺,那边两人聊了好多听不懂的生意经,嘀嘀咕咕了好久,才听那王启福说:“既然黄兄有办法,那我以后海上的货,就拜托黄兄了。”
刚才还是黄老板,现在就成了黄兄了。
许如清忽然知道黄连生为啥谈生意带着自己了,这分明是拿着自己的身份忽悠王启福呢。
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都是骗子,谁也不比谁高贵。
直到饭局接近尾声,许如清已经吃饱正准备偷偷揉揉肚子,就听王启福忽然说:“黄兄,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的连襟姓朱,前段时间找过你,他托我问问画的事……”
“你放心,价格好说,主要是他真心喜欢尊夫人的画。”生怕黄连生无悔,王启福又急急忙忙解释。
许如清嚼嚼嚼的动作在听他们提起朱富贵的时候就停住了。
这姓朱的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还有这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连生拿了王启福的好处,这时候反而不好再直接拒绝,他愣了一会儿,才忽然笑着说:“王兄都发话了,那我哪儿有不同意的道理,正好夫人正在做一副新画,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如果不嫌弃,那这幅画就定给朱老板了。”
许如清放下筷子,借着擦嘴掩盖住脸色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表情,一幅新画,那也许她就可以借此找到小尤的消息。
王启福也满意的笑了:“既然如此,那就静候黄兄佳音了。”
聊到这种程度,饭局也到了尾声。
黄连生对着王启福举了举杯,喝干了杯里的残酒,用帕子擦了擦嘴,一不小心袖子碰到了盘子的边缘,袖口上蹭到了一块小小的污渍。
他想用帕子去擦,可帕子上已经沾了油,自然是有些犹豫。
许如清很有眼色的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块崭新的帕子,递给了黄连生,黄连生给许如清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在桌上才拿起来,沾了些茶水细细的擦了擦。
等他放下帕子,王启福才很有眼色的站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王某就告辞了。”
黄连生叫来跑堂,不顾王启福的客气,让他把这顿饭记在商会账上,就和王启福携手出了门,许如清自然是像个秘书似的,乖巧的跟在后面。
出了门,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雨虽然不大,但是湿漉漉黏糊糊的,打在身上难受得紧。
黄连生让小李先把王启福,自己去账房签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被老赵打着伞护送上车的许如清。
那把打伞挡住了许如清的脸,但身段在细雨中却更见玲珑。
她的裙摆被雨水打湿,软软的贴在纤细的小腿上,让人浮想联翩。
此刻的黄连生完全没有觉得许如清别等他先行离开的行为有些无理,脑子里都是那双腿握在手里的样子。
这样想着,黄连生借着咳嗽,掏出许如清的帕子放在鼻子地下,轻轻嗅了嗅。
等小李回来接他上了汽车,他才吩咐:“今天去德化街的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