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接到通知赶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他回到家刚刚入睡没多久，就被催人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陈清根据值班护士的指示找到三楼的手术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宋闻，他快步走上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宋闻的脸色十分难看：“说是胃出血，正在做手术。幸好送来的及时，情况不算严重，做完手术养一下就好了。”
陈清抚着胸口顺气，后怕地说：“还好还好……”
宋闻皱着眉看他，沉声问：“寒哥怎么会胃出血？这是喝了多少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胃病，怎么不看着点？”
他语气严肃，隐约还带着点教训的意味。
陈清也觉得很不是滋味，尴尬地说：“我这不是看他很久没犯过胃病了吗……而且不是我不管，实在是拦不住，他一坐下来就找酒，我劝了几次都不听……”
“他不听就放任他继续喝？”
眼看宋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清讪讪道歉：“的确怪我，是我的错……好在情况不严重，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爸他妈交代。”
宋闻深吸一口气，视线直直盯着手术室的门，没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终于结束了。
正处于昏睡状态的白寒江被医生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送到了普通病房。
宋闻跟陈清全程跟着忙前忙后，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以后，天边已经泛起了蒙蒙的亮光。
白寒江在清晨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身上酒气还没散尽，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没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宋闻就在这时候拎着一壶热水走进了病房。他还没来得及把水壶放下，一低头，正对上白寒江迷茫的视线。
宋闻愣了一下，才开口：“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寒江眉头不自觉蹙着，良久后，还是摇了摇头。
宿醉加上手术刚结束，白寒江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可正是因为不舒服的地方太多了，导致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闻见他摇头，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大概将情况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陈哥昨天半夜来了，守着你做手术，直到天亮才走。他上午还有工作，所以没能在这等你醒过来。”
听到这话，白寒江也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宋闻。
宋闻以为他在对自己刚才的话表示疑问，主动解释道：“陈哥走之前跟我说，他上午的工作非常重要没办法推脱，但他中午忙完了就会过来。”
这次白寒江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闻一脸茫然。
看到青年这副表情，白寒江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刚一发声就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宋闻手脚利落地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的时候解释道：“我刚刚问过医生了，你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期，这两天不能吃东西，最多只能喝一点水。”
在宋闻的帮助下，白寒江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先是抿了一口润唇，然后才缓慢地把温水小口咽了下去。
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宋闻却看得揪心，不停地问：“怎么样？你现在胃疼吗？胃疼一定要跟我说，我去帮你叫医生。”
白寒江把杯子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宋闻没看见他那个笑，又是帮他掖被角，又是帮忙调整枕头，忙前忙后的。
白寒江嗓子不太舒服，一直不说话，只用简单的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倒是宋闻变身成话痨，不断地跟白寒江讲话，试图掌握他每分每秒的心情和感受。
认真算起来，宋闻很久没有这样围着白寒江嘘寒问暖了，现在“重操旧业”，适应得很是自然。
上午的时候，宋闻又去找医生询问了一次白寒江的病情。医生说这次手术做得很成功，术后恢复目前看起来也还可以。不出意外的话，白寒江再过十天左右就能出院，恢复情况乐观的话，也许只需要一周。
这也就意味着，白寒江只能暂时放下所有工作，不能回到剧组了。
好在拍摄初期他的工作量不大，这种意外情况只需要跟剧组打个招呼就好。
到了中午，陈清过来找白寒江谈工作上的事。他把最近给白寒江接的通告全推了，不能推的就得另外挑时间，这些都需要跟白寒江商量一下。
两人谈论的时候也没避着宋闻，宋闻就在一旁默默听着，时不时给两人添水。
听着听着，宋闻忽然心生感慨。
他刚刚当上白寒江助理的时候，这人还是一个出门不戴口罩，能够跟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演员。而经过这段时间的风波，现在的白寒江在全网的知名度和号召力几乎可以媲美当下的流量小生。现在的他，不旦出门的时候要注意保护隐私，而且广告代言不断，待遇跟之前天差地别。
宋闻亲眼见证了这个人的成长和改变。
白寒江和陈清两人谈完工作上的事，临分别前，白寒江对陈清说：“对了，剧组那边知道我住院的消息吗？”
陈清说：“不知道吧，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请假。”
“那你就只跟他们说我生病了需要住院，别说是因为胃出血”
陈清点头表示明白。
任谁都看得出来，白寒江这次生病，跟那天晚上开机宴上喝的酒绝对有关。
白寒江不怕被别人知道他是因为胃出血做手术住院，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住院跟那场酒席有关。
陈清当了这么多年经纪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与白寒江谈论结束后，就打算离开医院。
临走前，他又把宋闻拉倒走廊里跟他讲悄悄话。
“宋闻，实在对不起，本来说好今天给你办离职手续的，但是现在……这离职手续可能一时半会儿办不了了。”
他满是歉意地看着宋闻，语气中有细微的恳求：“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我能不能麻烦你再照顾白寒江几天？他身上发生的意外你也看到了，我手底下还有其他几位艺人，实在腾不出时间来悉心照顾他。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临时帮他找助理也来不及。这样，等到你离职的时候，工资多给你结算一些，怎么样？”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闻也不好拒绝。他本就不是可以不管不顾抛下朋友的人，更何况白寒江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朋友，还算得上是恩人。
于是顺理成章地，照顾白寒江的任务，再次落到了宋闻的头上。
“身负重任”的宋闻再次回到病房，对上白寒江平静的视线时，不禁有些尴尬。
前几天两人还闹得很不愉快，他要辞职的态度坚决，白寒江试图劝他都没能成功。本以为两人的缘分到此为止，没想到一个意外，又让他们的关系不得不拉近了许多。
宋闻捂着嘴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努力做出平静的模样，走到白寒江的病床前，低声对他说：“陈哥已经走了。”
白寒江“嗯”了一声，忽然闭上眼睛，一副疲惫的模样。
宋闻想了想，又说：“你还要在医院住上好几天，要不一会儿我回公寓，帮你拿些生活用品吧？你有什么特别要带的东西吗？”
宋闻留下来照顾白寒江的决定，白寒江肯定知道，陈清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前是不会向宋闻开口的。
所以现在什么也不用说，说得越多越显尴尬。
白寒江连眼都没睁，轻声说：“没有什么特别要带的，东西你看着拿就好……对了，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宋闻：“……”
听了白寒江的话，他一时无语。
白寒江这人有点少爷脾气，难伺候得很，他什么时候对宋闻这么客气过？
宋闻抿抿唇，低声说：“不用这么客气，就算是作为朋友，照顾你也是我应该做的……”
白寒江却平静地回应：“这几天的费用，我会在最后按照工资结算给你的。”
“……”
一句话把宋闻怼得哑口无言，甚至不想再开口。
好歹现在白寒江大小也是个明星，再加上他的家世，陈清一开始就理所当然地帮他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此时病房中除了白寒江和宋闻以外没有其他人，当这两人同时沉默的时候，不大的病房就显得格外寂静。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宋闻受不了起身说要回公寓拿东西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白寒江突然睁开了眼，目光复杂地看了宋闻一眼。
宋闻一怔，下意识问：“还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一件。”白寒江低咳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宋闻没听清，凑近几步问道：“你说什么？”
“那个……我想……”刚才还一脸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男人，此时却变得吞吞吐吐。
宋闻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耐心地追问：“你怎么了？”
“我是说，咳咳……”白寒江用力地咳了两声，然后僵着脖子说，“我想上厕所，你能不能扶我去趟卫生间？我身上没力气。”
宋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