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姚尺玉惊愕万分地抬头望着狄秋,她在来得京都之前,尺波心经才刚突破瓶颈,端的连宋吞酒也难得赞扬。却如何能接受眼前这无名小卒之际,竟能防得自己连近身都做不到?
想到此处,姚尺玉再不敢掉以轻心,手中急忙又加重几分内力。可在这绝对的差距之下,却是蚍蜉撼大树。手中的子母双剑仅撑了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发出了刺耳的摩擦之声,竟然弯曲成了一张弓状。而回顾狄秋这边,除却那模糊肉眼的可怕真气伴身之外,却是脚下不动分毫。
眼见毙敌无望,姚尺玉顿时心生怯意。口中“嗷呜”一声,连忙就要撤剑。可到得此间境地,狄秋却哪里还会给他退路可走。只闻得殿中金铁之声“当啷”作响,子母双剑瞬间被磅礴的真气震裂为无数碎片,朝着姚尺玉的身体激射而去,竟将其活活钉死在墙上。
片刻之间,狄秋连毙两大劲敌。只瞧得身旁的花伶人目瞪口呆,难以言表心中震撼。而昭康帝更是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暗忖:此天纵英才必得为朕所用,若落拓江湖,绝非红丸国之福!
竟忍不住直接开口道:“大侠,可问姓名?”
此间,景泰殿火势猛烈已极,便是后殿也遭到了波及,哪里还容得叙闲话的空当。狄秋扫了一眼,确认了姜水心的安全之后,却是压根不理会昭康帝。而是朝着那窗口运力一掌打去,旋即将四面木窗全部毁去。口中冲众人喊道:“快,全部出去!”说罢,便就去抱花伶人的尸体,带头从那窗口跳出。
“你……”昭康帝见狄秋如此无礼,心头顿生不满,但为了自身安全,却还是先抢着从那窗口逃出。
可谁知,昭康帝才出得景泰殿外,却听头顶上忽降一阵阴恻恻的冷笑。抬眼一看间,却见那景泰殿的飞檐之上竟站着两人。火光之下,脸上映照着诡异的红色,端的绝非是那良善之辈。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也印证了昭康帝的猜想。只见,那高处的二人,一个纵身,便急驰而下,两人四臂,对准了昭康帝的咽喉就要夺来。
“护驾,护驾!”昭康帝见状,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忙高喊起来。
然而,这两人却端的都是好手,还未及昭康帝身侧众人反应之间,已经迅速掠来,竟借着众人的肩头做梯踏足跃过,直捣垓心的昭康帝而去,一左一右各自搭在其肩头之上。
“慢来!”狄秋眼见昭康帝遇险,手中连忙放下花饮露,飞身就要去救驾。
却见,那屋顶飞落的二人左右挟持着昭康帝已经掠出人群,就要夺路而跑间,一道黑影疾速冲来,排山倒海的掌风陡然压迫而至。
但闻空中三人四掌拼杀在一处,纵使狄秋以一敌二却是不落下风。那两人竟被逼得落回地上,带着昭康帝连连退却。直至手臂实在难撑,不得已将那昭康帝一推,全力应付狄秋的手段。
“轰!”身后景泰殿此时已经再撑不住,横梁瞬息断裂,琉璃瓦片散落若注,扑簌簌地倾倒在庭院之内。
而与此同时,那景泰殿中的东临诸雄,亦是鱼贯奔出,手中却不忘回身应着招法。且战且退之间,一张着了火的席案破空而来,直砸向狄秋后背。
“小心!”姜水心见状,连忙高声警告道。
狄秋却是头也不回,已然听声辨位,早察身后动静。手中运力一冲,推着眼前二人又复后退数尺,这才以勇不可挡的真力将其迫开。而身后的席案,此时正好落在狄秋的脚步,连翻了数圈之下,竟被他用脚一勾,顺势踹向对方怀中。
眼见一团火焰冲面而来,这两个好手不得不出了兵器。却见,一个从背上扯下三头圆铁叉,一个从袖口抖出一对锯齿连环刃,双双使出,直将那烧着的席案打落在地上。
而那昭康帝见这二人所使兵器,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口中畏瑟道:“你……你们是……是那……天临教的左右使者!”
“嘻嘻嘻,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手持三头圆铁叉之人发出桀桀冷笑道。
其二人便是天临教护教双使—于少游和贝光生。此行,随严询一道入宫为皇太后贺寿。只他们身份在天临教中虽然尊贵,可到了皇宫大内便连入殿的资格却也没有,只能在偏殿随候。昭康帝因多年以前巡访东临之际,曾接见过二人演武比试,留下过记忆,这才一眼便认了出来。
而于少游见自己身份暴露,便也不再装腔。直接坦言道:“昭康皇帝,你这江山有一大半属我们天临教,如今龙椅坐稳了就要除我们于后快,可曾想过以怨报德,会是今天这样的下场?”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昭康帝见这其说得如此直白,顿时勃然大怒。又复暗暗心惊,这天临教的势力当真无孔不入。自己此番谋划何其谨慎,竟还是走漏了风声。
正当此间,却见狄秋骈指冲着那两人骂道:“休要在那大放厥词!你天临教弑君篡位,又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哟,却教你收拾了尺离宫与洛神苑的两个喽啰,便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贝光生晃动着脑袋冷笑道,又对那于少游道,“大哥,这小子被火烤昏头,且让我去给他醒醒神吧!”说罢,甩起手中锯齿连环刃就要朝狄秋冲去。
但还未及贝光生动手起来,于少游便急忙拦住了他,劝道:“这人内力霸道,却不是庸手,教主有令先取狗皇帝脑袋要紧,不要恋战。”
背后的昭康帝一听如此,本就吓软的腿脚更是兀自抖个不止。他姜氏虽坐了龙椅多年,但红丸国中早就断了战争,倏遭此劫也怪不得其龙威尽馁,此间却与寻常人别无二致。
只见,贝光生得了命令,脑袋不愉快地晃悠了几下,反身就要去逮昭康帝。可人还未至,却听得空中一阵劲风袭来,一股子酒臭味扑面而下,昭康帝身前竟已经突兀地站定一人来。
却听一个老成严厉的声音说道:“你天临教什么时候堕落到如此地步,竟连弑君篡位的事也做得出来!”
于少游一听此熟悉的声音,身子忍不住颤了一颤,连忙回过头去瞧视。只见宋吞酒竟仰脖站在昭康帝的身前,嘴对着葫芦一顿豪饮。
末了,又嘻嘻笑着说:“皇帝老儿,我却没少喝你的酒,这回帮你算是偿了你的酒钱了。”
“宋吞酒!又是你!”于少游贝光生两人端的是认得宋吞酒其人。多年以前,其二人武功未成气候之时,没少在东临地界被其教训。如今重见其人,不禁旧日所遭耻辱都复上心头。
于少游更是红了眼眶,口中骂骂咧咧道:“当年若非你三番两次阻拦,教主何以迟迟不收我。也好,今日便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吧!”说罢,于少游也顾不上那严询的命令,提了手中的三头圆铁叉就朝宋吞酒攻来。
“以前我教训你,是因为你学艺不精,却还好高骛远。还想着这些年你能有所长进,却不料是我老酒鬼想错了。”宋吞酒眉眼一斜,手中无极化形手疾出,迎面就将那三头圆铁叉捏住。紧接着,又跃身而起,直在那叉上连点三脚,一招锁喉而去。
于少游手中突遭巨力,“呜呀”地一声喊叫起来,下巴竟然骤然一缩,将宋吞酒的手掌夹住,提起叉子冲天就捅。
只可惜,这些旁门左道宋吞酒却是瞧得多了,手腕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翻,整个人倒挂金钟而起,扣住对方的下巴就是一拧。又使那鹞子飞空之技,在其肩膀上蹬踏一脚,傲然站在了上头。
这一瞬之间,宋吞酒连发三招,于少游下巴被拧得脱了臼,疼得喉头呼噜一声,手中三头圆铁叉盘头就是旋去,要将宋吞酒逼落下来。
但可惜的是,宋吞酒身轻如燕,反复在其左右双肩来回跳动,又使了巧劲,更是高高跳起,一脚踩在于少游的脑袋之上。非但未被那三头圆铁叉伤及分毫,更是架重就轻,扯了一撮头发,肆意摆弄起来。
眼看自己大哥被戏弄至此,一旁的贝光生再忍不住,口中喊道:“大哥我来帮你!”言罢,锯齿连环刃瞬间脱手而出,直取宋吞酒的首级。
“宋前辈小心!”狄秋见那兵器招摇而至,端的不容易闪躲,不禁连忙出声提醒。
可他却是小瞧了宋吞酒的本事,以一敌二的情况之下,宋吞酒竟是不慌不忙,将手一捺,摁在了于少游的天灵盖上,真气顿时勃发而出,直压得其跪落下来。几乎在锯齿连环刃到来的同时,已然一沉腰胯,顺着于少游的后背滑在了地上。
“糟!”贝光生手中兵器已出,却是不料宋吞酒有此一技,眼看就要打偏,落在于少游身上,不得已急忙扯了攻势,朝旁一甩而去。却见得那连环刃忒地吓人,在其撤了力道之下,竟将庭中青砖砸出一个大坑来,而于少游的身子距其不过几寸有余。
“哟,原来却有人愿得痛改前非哩。”宋吞酒见状忍不住大声讥讽,“既然你有此心,那就让我帮帮你吧。”说罢,就在于少游身后一脚踹向那三头圆铁叉,直将其作了弓箭一般,射向贝光生怀中。
这一招出手既准且重,无论是贝光生还是于少游,皆是始料未及。危急关头下,贝光生不得已使出浑身解数,将手中双刃狠狠劈去,立时在半空中绞了那铁叉。只听得“铿锵”一声巨响,于少游的兵器已然断作两截,分落在二处。
“好!”眼看于少游贝光生二人,被宋吞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昭康帝忍不住连声叫好,方才的惊惧之感,也顿时一扫而空。
而吃瘪的于少游与贝光生,则双双红了眼睛。心中皆想着:既然眼前力敌不过,却唯有求那脱身之法了。念及如此,于少游率先吹起一阵呼哨,下了令道:“东临的爬虫,此时还不来招呼,还想着待明年清明给咱家上坟吗?”
“咦?”但闻此言,宋吞酒不禁眉头紧锁,一时间思量不透,这于少游叫的却是何人。
但一转头瞧去,却见得那朝云派、黑虎门、千里宗、长青山、江樵会、七融舍、铁肘帮、碧水门等人正应了这声召,而在往此处奔来。定睛一瞧,竟全是他在丛叶府上见过的熟面孔。
慕容潜兀自脚快,抢在众人之前,第一个便来到了于少游贝光生二人面前。正要发问,为何昭康帝还未拿下间。却瞥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宋吞酒正一脸怒意地瞪着自己。顿时,便吓得目瞪口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啊,慕容潜,却没想到这夺宫之谋还有你一份!”宋吞酒此时再不饮酒,将那酒葫芦塞回了腰间,一步一步地朝着慕容潜身前一面逼近,一面质问道,“这些年来我却没少到你七融舍做客,你便是不惩奸除恶倒也罢了,还敢为虎作伥,活得是不耐烦了吗?”
慕容潜被宋吞酒这么一逼问,那冷汗止不住地冒了一头。想来昔日在东临地界,对其点头哈腰,恭敬陪笑早已经惯作了性子。每每见到宋吞酒的脸,这腰股子就忍不住地打颤。别说在其面前说话高声,便是正眼那也是不敢去瞧的。
眼下,自己可就站在这天临教的于少游与贝光生身旁,那是铁证如山。宛如那逃学爬树粘禅的学子,给老母亲揪住了耳朵一般。可谓是,三魂七魄都已经消地吓飞出去了一半。
而宋吞酒见慕容潜不说话,却更是来气,只道他被拆穿了真面貌,羞得无地自容。更是严加指责道:“你这混账东西,那郭少春是不打算盘不说话,你却是不低脑袋不说话的典型。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那来日我便去东临你七融舍再要!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给还是不给!”
“我……”慕容潜被这一番话惊得浑身一阵发麻,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失了知觉,两眼之间昏花无比,却是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正当慕容潜几乎就要昏倒之际,却听得身后一声怒喝:“慕容潜,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当初你选了这条路,就该想到这一日了,却在那里畏缩些什么!”
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已然魂不附体的慕容潜亦是下意识地别过头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江樵会的张坡。而其手中,正血淋淋地提溜着一个东西,待走近了他身边,这才用力地朝那地上一掷。
“你!”宋吞酒朝那东西一看,却见竟是那方吟笛的首级。而张坡手中那滴落着鲜血的钩索镰刀,无不彰示着,自己便是这杀人凶手。
慕容潜见张坡如此肆无忌惮,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总算鼓起勇气朝宋吞酒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却成了他此生之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宋吞酒眼窝之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原本潇洒不羁的气质一扫而空。深不见底的一片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那几乎喷薄欲出的怒火。
“我宋吞酒平生从不错杀一人,张坡,今日且也教你先说明白自己因何而死,也不枉死在我手里。”宋吞酒十指紧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之声,一股猛烈的真气聚集在手掌之中,转眼便模糊了空气。
此间,就连一旁站着的狄秋也不禁心跳加速起来。暗自惊叹,宋吞酒对罡体的掌控,却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饶是自己全力防备下,只怕也挨不住这集全身之力的一击。
可未曾想,面对盛怒之下的宋吞酒,张坡却是傲然昂首道:“我知我打不过你,但我却不怕告诉你。我张坡从未怕过你,更是从未敬过你。你横竖不过是个放浪形骸的酒鬼罢了,若非碍着其他门派的面子,就凭你却也不配喝我江樵会的酒!”
“呵呵呵……好,我宋吞酒服你还算是条汉子,敢言他人不敢之言,也算你一样本事。”宋吞酒冷笑道,“只可惜,你总归是这阎罗殿的走狗,这般胆气却是用错了地方,也报错了地方!”说着,宋吞酒缓缓举起拳头,就要给张坡来一个痛快。
谁知,张坡似还未尽遗言,反倒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老酒鬼,你却少在这里自诩什么英雄好汉,在我面前指东道西地。狗皇帝暗中打压天临教已非一二日,有今日夺宫之变,只能算他咎由自取!”
“好,好,好!想不到即便是助纣为虐,你也能如此大义凛然。”宋吞酒咬牙切齿地转过头道,“却又有想过,今日皇帝若死在这里,待天临教君临天下,尔等又是何待遇?”
在场的各派掌权之人但闻此言,各自交换了一番眼神,皆露出犹豫之色。但宋吞酒哪里又知道,他们之所以答应这谋逆之举,却是逼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谁又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呢?
末了,慕容潜嘴唇微张,嚅嗫着道:“宋老前辈只是不知,其实我们……”
“闭嘴!”张坡见其就要吐露真相,连忙阻拦道,“若是说出去,却……却哪里还有……”说话间,只瞧得于少游一双冷得彻骨的目光激射而来,吓得他顿时不敢再说下去。
宋吞酒见其吞吞吐吐,知其中定有隐情,正当细问间,却见贝光生冷笑道:“一群窝囊废!教主一旦登基,却哪里会忘了你们的好处,却要被这老酒鬼骗得团团转!”
话音刚落,贝光生手中的连环刃转眼便已飞射而出,锁在慕容潜的喉头。口中阴恻恻地笑道:“教主有令,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狗贼,在我面前还敢行凶!”宋吞酒怒不可遏,蕴着霸道无比的真气便一拳远远打去。
宋吞酒虽然拳快,可怎奈何贝光生出其不意,手段电发飚至,瞬间便已割断了慕容潜的喉咙。
旋即,贝光生又将手中其尸体向前一送,竟教其做了抵命的盾牌,被宋吞酒这夺命的杀招结结实实地打中,瞬间便尸骨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