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勋暗自猜测,会不会是那做茶杯的台子,解开第二道禅机便是要照样画葫芦也去做一个。
可吕杏儿觉得这也太简单了,而且其中也找不出什么与佛理有关的典故来,完全只当宁勋瞎猜了。
倒是宁俊涛说了一个有点水准的想法,他觉得茶花一人在这浮云寺里苦修,刚才又与他们说了这么多关于她修行的事情,那这第二道禅机很有可能和这修行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到此处,吕杏儿也不迟疑,直接便上去与茶花道:“茶花姑娘,这第二道禅机与你的修行有关是吗?”
茶花微微一笑,却不正面回答:“诸位可以慢慢猜,寺内有斋饭,也有床榻,若是一时半会没有头绪,可以待到明日,甚至后日。”
“别说是后日了,我们连明日也等不到。那酒中仙说了,只在这浮云寺等我们三日,三日之约期满他就不等了。你还是别打哑谜,赶紧告诉我们吧”吕杏儿急道。
可面对吕杏儿的催促,茶花似乎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道:“既然无缘,那便罢了,女施主又何必执着呢?”
听着茶花不紧不慢的说话语气,吕杏儿人都要被逼疯了。但这浮云寺不是寻常地方,自己又没办法发火。只好跑到狄秋身边道:“狄大哥你快想办法呀,我们这第一道禅机都已经道破了,总不能功亏一篑呀!”
而狄秋何尝不想见到那酒中仙,但在个把月前,他信奉的还是天临教。这天临教的教义简单通俗,约束又少,自然好记好懂,哪像佛学这般博大精深。自己道破第一道禅机完全只是机缘巧合,加上运气使然罢了。这茶花出的第二道禅机像个哑谜一样,他又如何能解得了呢?
宁勋这时也走到狄秋身旁道:“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不如再这山上到处找上一找,说不定运气好能遇见那酒中仙呢?”
“胡闹!”宁俊涛斥责道,“这算哪门子馊主意,这山虽然说大不大,但以那酒中仙的武功,他若有意躲藏,岂能轻易让我们找到呢?”
宁勋撇了撇嘴巴,不悦地说:“我只是这么一说嘛,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狄秋听了只是摇头:“宁勋,你爹说的不错,酒中仙若是那么容易被我们找到,他也不会出这三道禅机来考我们了。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这浮云寺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若是真的有,酒中仙藏身在里头,我们就算把这山翻过来,也一样找不到他。”
一旁的茶花听到这话,忽然开口道:“施主放心,这浮云寺包括这座山,没有一处暗道或者密室。若是施主愿找,按便放心去就可以,我可以承诺酒中仙先生现在还在这山上。”
吕杏儿“咦”了一声,不由地喜道:“狄大哥,你听到没有?茶花姑娘说酒中仙就在这山上,不如我们就去找一找吧。虽然她是说酒中仙出了这三道禅机考我们,但没说我们只能用解开禅机这一种方法得见酒中仙啊。”
狄秋听了吕杏儿说的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难免有些心动。但又奇怪,为什么茶花会主动叫自己去找呢?自己若真找见了酒中仙,那她岂不是有负所托?
细细想了一阵,狄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丝笑意涌上他的嘴角,心道:原来是这样!
旋即,便盘腿坐在地上,问吕杏儿道:“还有多少时辰?”
吕杏儿看了看屋外道:“瞧着,该是没有一刻钟了。”
“那便无碍。”狄秋听完,便闭上双眼原地打坐起来。
吕杏儿见状顿时傻了眼,忙推了推狄秋道:“狄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呀!”
“无妨,等时间到了也无妨。”
茶花听到这话后道:“施主这是要住下吗?那我稍后便准备禅房与饭菜。”
“狄大哥,你别自暴自弃呀,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这不是还有一刻钟吗?”宁勋也劝道。
但狄秋已经不再说话,而是闭嘴起来缓缓运行起《狂心诀》上的武功。
吕杏儿见劝狄秋不动,忙与宁勋和宁俊涛道:“现在只好我们上场了,咱们兵分三路现在赶紧去找酒中仙的下落,说不定就真给我们撞见了。”
另外两人都点了点头,接着便真的冲出了浮云寺去找酒中仙去了。而狄秋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也没有说过半句话。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果不其然吕杏儿三人没有找到酒中仙的下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浮云寺里。当真如狄秋所说的那样,只要酒中仙不想见他们,他们就绝找不到他的踪影。
吕杏儿坐在狄秋的身边,苦着脸冲茶花道:“现在约定时间也到了,酒中仙他老人家恐怕也走了,这第二道禅机究竟是什么,不如你就告诉我们好了,我好走也走得心里舒坦点。”
茶花闻言只是微笑,却没有去回答,反倒冲狄秋说:“施主你不去试着找一找看吗?说不定酒中仙先生会在离去的路上与你相遇。”
“这……这句话会不会是禅机?”宁勋眼里充满了疑惑,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这茶花说的话,哪一句靠谱哪一句不靠谱。
这时,狄秋睁开眼睛,缓缓收拢丹田的真气,问道:“时间已经过了吗?”
“过是过了,狄大哥你不会真的想住下来吧?”吕杏儿担忧道。
狄秋笑着点点头,对茶花道:“茶花姑娘,劳烦准备一下禅房,我们要住下了。”
“啊……”吕杏儿与宁勋都瘫倒在一旁,捂着额头一脸的郁闷。他们是在搞不清楚狄秋这是在想什么,明明时间都过了,而且这第二道禅机也没有解开,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就连一旁的宁俊涛也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然而,他们三人哪料想到,茶花忽然说道:“恭喜施主,堪破了这第二道禅机。”
“什……什么?第二道?”吕杏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已经……狄大哥是我们刚刚出去找酒中仙的时候吗?”
“不对,不是那时,而是现在。”狄秋道,“就在你说出这一句话之前。”
“可是……你什么也没说呀。”
“第二道禅机不用说,只用不动地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茶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怪不得酒中仙先生对你如此看重,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我还是不明白。”宁勋苦恼道。
狄秋拍了拍他的手:“我们要见酒中仙,亦是一种痴。他留下三天的期限,应该早就料到我醒来的时间会在第三天的最后一两个时辰之内。我若经受不住考验,满山遍野去找他,那便算这第二道禅机没有解出了。自有安安心心地留下来,放下这片痴心,那便算堪破了禅机。”
“茶花姑娘,你说我与佛有缘,那敢问我与酒中仙先生又是否有缘呢?”
茶花笑而不答,只是说:“那便要看施主能否堪破这第三道禅机了。”
“茶花姑娘请说。”
这一回茶花没有再像第二道禅机那样卖关子,而是直接领着众人出了后殿,来到了大殿里。
“四位来时,可见到了这尊像?”茶花指着那尊没有五官的泥塑道。
狄秋四人都点了点头,宁勋忍不住问道:“为何其他的寺庙里都是金像,这浮云寺却只是泥像?而这泥像还是没有五官的泥像。”
茶花道:“世事本无相,世人亦无相。泥塑金像二者本无区别,佛祖济世救人不取一分一毫,出家人更以不沾钱财为训诫之本,为何要用这金子来铸像呢?”
吕杏儿几乎想也没想便回答道:“那还不是因为俗人感念佛祖功德,所以才用金铸像吗?而且肉身圆寂留下的叫做金身,所以造这金像也很相合不是吗?”
“此金身非彼金身,女施主误会了。”茶花淡淡道,却没有过多去解释,“这第三道禅机便是,请四位施主告诉我,这泥塑雕的是谁?”
“这!这不是为难人吗?”宁勋不满道,“这泥塑连脸都没有,我们哪里知道是谁啊。”
吕杏儿也跟着叫嚷起来:“就是,就算是有鼻子有眼,这佛家三千诸佛我们也未必每一个都认识,这怎么猜得到?”
“我没说要一遍猜中,各位施主可以多猜几次。”茶花道,“若是今天猜不中,可以用了斋菜到禅房休息,明日继续猜。禅房里有大量佛家经典,没准会对诸位有所帮助。”
宁俊涛听了这话,嘿嘿一笑道:“瞧她的意思,这下是非留我们下来过夜不可喽。”
吕杏儿哼了一声嘟起嘴来:“我看着茶花就是想要留我们下来过夜,也不知这里是寺庙还是客栈了。”
“人家又没说收我们钱不是。”宁勋调侃道,“吕姑娘,该不会是你怕人家抢了你狄大哥,心里头有些担心呀?”
“宁勋,你讨打!”吕杏儿脸色一下子便红了,追着宁勋就要打他。两人绕着殿内的柱子,不住地转起了圈来,顿时闹作一团。
宁俊涛摇了摇头,冲狄秋道:“狄贤侄,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今晚先住了那禅房,搜罗搜罗那典籍,说不定有所启发。我们宁家,之前也是信的天临教,故是对这佛学也是一窍不通,若是拙荆还在的话,她说不定会知道一二。”
听宁俊涛提及他的妻子,狄秋感到有些意外,问:“宁伯母信的是佛教吗?”
“不错,确实是如此。”宁俊涛道,“我本对佛教毫无兴趣,一来佛教深奥复杂,难以理解,二来于我生计也无什么益处。自是拙荆信这佛教,我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甚至于,她生下勋儿后离世,我都曾怪过这佛祖,没有庇佑他的信徒,还不如信那天临教的好。现在天下形势纷繁复杂,这天临教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天临教了。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试着皈依佛门,走一遍拙荆走过的路。想来以后在这小镇上,闲来烧香念佛慢慢老去也不是一件坏事。”
狄秋看着宁俊涛憧憬的目光,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一直记挂着宁勋父子的去处,倘若他们能在这小镇安心住下,了此余生,倒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正当狄秋思索间,宁勋忽然道:“狄大哥,不知这酒中仙现在还在不在这浮云寺里,若是不在,我们这禅机便是参透,不也无济于事吗?”
但闻此言,狄秋心中一凛,亦是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担心酒中仙已经离开,但依照茶花所言,这三道禅机都是酒中仙所留,那他的目的应该在于对自己的考察,而非有意为难自己。
再者,茶花也说了,这忘生茶她已经煮过成百上千杯,到如今却只有狄秋与吕杏儿两人喝到过。那酒中仙要是觉得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连破三道禅机,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所以酒中仙多半还在暗中等待,只是愿意等上多久,那就难说了。
而在这之外,狄秋还有一件不明之处,那便是这忘生茶的存在,显然已经颇有些年头。酒中仙自称来自东临,这浮云寺明明在这边陲之地,他二者又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除非这茶花口中的了生大师,也与这禅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现在这第三道禅机摆在自己面前,却还没有丝毫头绪,想这些却也只是徒劳。为今之计,只有等这第三道禅机堪破,自己见到了酒中仙,当面问个明白。
眼见着日头已经渐渐暗了下去,茶花从后殿缓缓步出,冲众人道:“四位施主,我这便去生火做饭了,诸位可有什么忌口的?”
吕杏儿忙道:“可别有苦的,我最怕苦。”
“芜菁可能吃吗?”茶花笑着问。
“芜菁……”吕杏儿瘪着嘴,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这是在寺庙之地,又不是客栈,岂能容自己挑三拣四。于是道:“若是没有其他,我也能吃吧。”
茶花颔首,又问过狄秋几人,得到没有忌口的答复之后,便往偏殿去。
吕杏儿追那宁勋追得腻了,又回到狄秋的身边问道:“狄大哥,这第三道禅机,你可有什么头绪了吗?”
狄秋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前面两道禅机,不过是运气使然罢了。你也听茶花姑娘说了,这忘生茶她便煮了成百上千杯,今儿个才遇到了生大师与酒中仙外第一个喝到它的人。”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狄大哥你如此聪慧,说不定就是那个连破三道禅机之人呢?”吕杏儿道,“不然,前面这两道禅机,也不会被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了。”
狄秋不置可否,他们倒是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但问题是自己当真对这佛理知之甚少。前面两道禅机虽说自己堪破了去,却是因为茶花只言片语中颇有暗示与提醒之意。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轻松就过关。
这第三道禅机,问的是这泥塑之人是谁,但他对这佛家人物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知道也只要如来佛祖这一个人物。但要说这泥塑便是如来佛,这却太简单了些。
这时,宁勋跑来道:“狄大哥,你就这么想要见这酒中仙吗?”
“为什么这么问?”狄秋反问道,“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浮云寺,自然是很想见他一面。”
宁勋不解道:“可是他都说自己不是冲这雷火石而来的,那便不是我们的敌人。既然不是敌人,我们不用管他就是了,何必自寻烦恼,非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谜题,去见他一面?”
“勋儿,不得无礼,这些禅机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谜题。”宁俊涛冲宁勋道,“这三道禅机其中都蕴含着的人生哲理,多少人便是想悟也悟不到。”
宁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以为意道:“什么人生哲理,我是不懂了。”
宁俊涛看到儿子这个态度,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这禅机是了生大师所出,还是这酒中仙所出,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大智者。不光是狄秋想要见他们,连我也很想亲见,听听他们高见。勋儿,你年纪尚轻,浮躁不世那是正常的。我当年也同你一样,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心境也已经大不一样了。”
听到父亲这样说,宁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爹,是我见识浅薄了。”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偏殿渐渐飘出饭菜的香气,不一会儿茶花便出来让告诉他们饭已经做好,让他们去用饭。
宁勋三人倒也罢了,肚子算不上很饿。倒是狄秋,三日昏迷后醒来就喝了几口茶水解渴,肚子里却一点食物都没吃。
进到偏殿,只见一张木桌之上摆着一大盆的粥饭,里头飘着一些菜叶与胡萝卜的细丝。旁边分列了四个小盘,里面放着腌萝卜、炒白菜、豆腐和笋干。想着浮云寺古旧,能有这些吃算是已经非常难得了。
茶花为四人都盛了粥,取来食箸,口中道:“四位施主请用吧。”
狄秋见桌上只有四碗粥,便问:“茶花姑娘不与我们同食吗?”
茶花答道:“施主不用担心我,那边自有我的饭留着。”说罢,转身便出了偏殿。
吕杏儿见状,不由地笑道:“茶花姑娘怕是害羞,所以才不与我们同食。”
宁勋却不同意道:“我看不是,说不定她自己藏了什么好吃的,一个人享用去了。”
宁俊涛听宁勋这样说十分不满,刚想出言斥责,却见茶花端了一只大碗进来。那碗里,竟有红烧肉、鸡腿、虾肉等荤腥在内,竟无半点素菜,只教四人都看傻了眼。
而茶花其人却是如若不闻,全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而是坦然拿了一张矮凳在他们一旁坐下,开始大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