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掳走了令千金?”文丹青见朱光磊措辞无礼,不禁心中有气。心中暗道:我又不是你百花谷的手下,却哪里随意受你指派?但念及流星火雨箭的关系,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朱光磊这时却是已经急昏了头脑,也顾不上身份,直连迭地叫唤着:“还能是谁,是我妻子卜师心,你们快去!快去呀!”
一旁的于少游闻言,不禁怪道:“贵夫人怎会掳走令千金呢?谷主莫不是急得闪了舌头?”
“我中的又不是失心散,岂会胡说八道!”朱光磊怒道,“你们再不快去,可就追不上了!”
众人见他失了魂一般,言语似疯似癫,自是不敢相信。倒是沈独邪,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想到:此番受邀前来,端的是招亲的名号。如今,他朱光磊的女儿失踪,倒正好可以拖延几日再行比试。却无形中也方便了自己在这期间赶紧疗伤。
而文丹青,也对朱光磊的女儿失踪一事不甚上心,更是冷言道:“谷主先生孟浪了,方才我们才为你去索拿霍中阳这厮,某位还为此受了重伤。如今,你却连慰问之言都没有,便急着又让我们为你去救令千金。莫不是忘了,我们是为流星火雨箭而来,却不是来当你百花谷的鹰犬的!”
“文判官说的是。”于少游也道,“再说,谷主口口声声称令千金是被她娘带走的。正所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又何必害怕令千金会有什么不测呢?”
面对如此冷漠之言,朱光磊直气得浑身颤抖。但一想到,仅凭自己只怕找不回玉萝,遂只好发狠威胁道:“此中若无关系,老夫自然不会拉下脸来求诸位。但有一言,我百花谷的流星火雨箭,只会交到未来女婿手中。你们愿不愿意去寻,便自个儿决定吧!”
“你!”于少游见朱光磊如此说法,亦是火气上涨,可这流星火雨箭在对方手中,却是丝毫拿他没有办法。只能阴阳怪气道,“谷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要不说你百花谷能屹立数百年不倒,端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哼……”朱光磊也不顾于少游的冷嘲热讽,自顾自道,“我话已经撂在这里,若是请不动于右使这尊大佛,你尽管出谷便是。”
于少游脸上时青时白,端的忍无可忍,索性也揭了脸面道:“给你三分薄面,你朱光磊还真当自己是一方人物了?就凭你这百花谷区区百八十人,我天临教军的铁骑,转瞬便能将其踏为平地!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能逞什么威风。”
“呵呵……于右使好大的口气。”一旁久未言声的叶明笑道,“你天临教的军队我却不是没有领教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言‘铁骑’二字?”
“你!”
“我怎的?”叶明瞪视道,“却忘了是谁在豫州城被我叶家军打得溃不成军的?若非他葛一清不是你天临教的人么?我话放在这里,倘若你敢对百花谷动手,我第一个便先取了你的脑袋来祭旗!”
眼看两人愈吵愈凶,文丹青实在听不下去,直扬手制止道:“够了!谷主先生的千金如今下落不明,却还嫌不够麻烦的么?你们若不愿意去找,那文某便先走一步了!”说罢,恭恭敬敬地朝朱光磊抱了抱拳。
朱光磊见他说得诚恳,连忙回了一礼:“劳烦了。”
方才还争吵不休的叶明与于少游二人见此,只好连忙收敛了气焰。虽然心中十分不甘,但念及流星火雨箭的归属关系重大,如何也不能教其落到敌人手中,遂也只好忍住恼火,随文丹青之后出了馥郁厅。
而留下的沈独邪与吴情人二者,实在已经没有心力再掺和此事。只能原地盘腿而坐,极力调养内息,试图尽快将功力恢复。
朱光磊见状,知这万窟山此番实力大损,再无竞争流星火雨箭之能。但念其为索拿霍中阳的过程中,出力不小,自己还得像个法子好好安抚一番才是。
于是,在其不注意下,偷偷拉着朱谦来到馥郁厅外吩咐道:“此番万窟山落得如此境地,说来我们百花谷也有责任。为防日后留了话柄,你速去取两大坛地仙酒来,也好事后用来安抚他们。”
“爹,昨夜您不是已经让我给沈独邪送去龙涎丸了么?怎的还要送地仙酒?”朱谦有些不满道,“日后他万窟山即便在争夺流星火雨箭中输了,那也只怪他们本事不济,我们却还值得巴结讨好么?”
朱光磊见儿子如此鼠目寸光,忍不住斥道:“瞧你这狭隘之言!这天下大乱的时节,哪里又说得准,取得流星火雨箭就一定能登基称帝的?若是有一天,这红丸国疆域分裂,若魏、蜀、吴时一般三国鼎立一般。到时候你当我们百花谷,又岂能稳如泰山?”
“您的意思是说,为保万无一失,如今我们哪怕多一个朋友,也绝不要多一个敌人?”朱谦艰涩道。
朱光磊微微颔首,叹息道:“你既明白,且快去吧……”
朱谦听罢,只是默默无言。脑海中不禁想起儿时,母亲卜师心离开百花谷时说的那番决绝的话语,顿感心中五味杂陈。才至意识到,这百花谷便是再屹立千年,亦不过一处难以逃出生天的牢笼而已……
旁言:我卜师心生在江湖,亦长在江湖。虽韶华短暂,光阴易逝,但这天地之间,万物生灵,轮回往复,皆是一片灿烂。我何以要在这百花谷中相夫教子,甘于平淡?便是刹那芳华,但有绽若烟火之瑰丽,我亦无怨无悔……
带着夏末的余热,今年的秋风快过往年许多催熟了麦田。结坠的穗花晃晃悠悠,却无几颗饱满粮食在上。兵荒马乱的境况下,荒田失垦,野草疯长。昔日的粮囤自顶部破出一个缺口,再未闻过秸秆烧作飞灰的气味。
百花谷敞开的缺口,若有若无飘出一阵黯淡香气。是深谷中长辟久耕的几十亩庄稼,渐渐布出的待收之讯。待越过齐胸高的高粱,后头是许多金贵的药材扎根之地。此时,一二成熟,三四含苞,倒远未至收成时节。
狄秋口中叼着一根野草,望着眼前累累之实,不免想起外头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民。肚中虽嘶叫不止,却尤不觉得甚饥。暗念:百花谷坐拥如此富饶之地,竟不曾放得半分粮草于他们,属实自私已极。
复又想到,这入谷三日,仍未见得吕杏儿半分踪迹,多半是要错过。遂不由地心灰意懒,叹气连连,暗道:此一行只怕无果于终,白费了栾冰儿一番苦心。
而萍水相逢的玉萝,此时已教朱光磊寻至,严密看守在不为人知的去处。既教他挂念,却又无所能僭越伦理所缚,重寻她的笑颜。
踏过昔日花田,空中鸟声啾啁,露露姑娘引声啼叫,雀跃难止。亦是踌躇满怀,欲寻故友呼唤。但落空荡荡的水榭窗台之上,凄凄凉凉,新尘扑落,叫声渐渐息去,只平添无垠落寞。
狄秋且叹且行,在百花谷中百无聊赖,只图散却满腔郁闷。而在这时,正巧见到一道红影正提着一篮子水果从不远处的林中越过。定睛一看,竟是卜师心又复出没。
“莫不是去寻玉萝姑娘的?”狄秋喃喃自语。想到:眼下,朱光磊当还未发现玉萝已经被自己迎回到了水榭,若卜师心前去规劝,倒是两人单独相处的绝佳机会。只不知道,玉萝一觉睡醒之后,能不能听得进话。
念及如此,狄秋吐掉口中野草,也顾不上昨日卜师心对他的警告,赶紧跟了过去。想着玉萝若是不答应,自己也好在一旁帮腔几句。
却见,卜师心果不其然是去水榭的方向。狄秋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几乎前后脚赶到了地方。
可还未踏足九曲桥上,一伙人正好从水榭之中步了出来。狄秋定睛一瞧,那领头的正是前日所见,看守大道之处的秃头。
此间,其手中正提着钢刀,冲身旁他人吆五喝六:“都仔细点兵器,不要吓到了二小姐。少谷主吩咐了,要妥妥当当地带过去,可不能出了差错。”
“放心吧,这点小事还能出错么?”说话间,水榭中鱼贯而出六个人。手中皆持着流星火雨箭,显然是受朱谦的命令,来接玉萝的。
但见此情此景,狄秋与卜师心皆是心头大骇,欲要迎面的心思也立刻断了。同时,亦是难以索解,这几人是如何猜到玉萝已经回到了水榭居处的。
卜师心眼看女儿要被接走,心中不禁焦急万分,大步一迈,就要上前救人。而这一切正好被躲在身后的狄秋看了个正着,还未等她出手,便冲至其身旁将其摁住:“梁夫人不可轻举妄动!”
“是你!”卜师心见到狄秋,顿时恼道,“快放开我!我不能就这样看着玉萝被带走!”
狄秋知卜师心爱女心切,已经着乱,忙劝道:“梁夫人!这些人手里拿着的可是流星火雨箭!若是有个意外,可万不了得。梁夫人若是爱护玉萝姑娘,决计不能冒这般风险!”
卜师心听罢狄秋的分析,这才顾虑到,玉萝不会武功,又双腿有疾。一旦动起手来,却连逃跑也都做不到。
遂连忙冷静下来,向狄秋催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狄秋一怔,艰涩道,“横竖,我们跟上看看再说,只不要用强便是。”
眼看狄秋也没个主张,卜师心重重一叹,骂道:“都怪你!带我女儿去哪里不好,却回水榭!”说罢,一甩手便弃了狄秋不管,紧随在几人身后而去。
面对这无端的指责,狄秋虽然着恼却也不敢发作。只有跟在卜师心身后,一路行去守护。但直到玉萝进了馥郁厅,两人却始终没有找到营救的机会。
而当这几人交接玉萝之后,好巧不巧正赶上文丹青等四伍八人,因帮着搜寻玉萝不成,朝馥郁厅聚回。这一下,却是生生将最后救人的机会也掐断其中。
但闻玉萝被送回来的消息,众人意外的同时,也忍不住打听起人究竟是在何处寻获的。而在得知其一直就待在水榭之中时,顿时便激起了众怒。
就连文丹青也忍不住指责道:“谷主先生这般信口开河,白教我们浪费力气帮你寻找令千金,却是觉得很好玩么?”
眼看虚惊一场下,惹得为流星火雨箭而来的众人更是满腹牢骚。朱光磊欲要解释,却也难以启齿。端的,在这眼皮底下,却没找见人,确实是他的不是。
遂只好冲众人赔罪不迭:“诸位息怒,是朱某关心则乱,劳烦大家了。但好在小女能够平安归来,总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道什么万幸!谷主你这家事处理得如此失宜,却教我们为你了账,当真是可笑至极!”吴情人本就窝着火,见朱光磊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更是心中有气。
朱光磊知他们一心为流星火雨箭而来,无端被分派了如此多的破事,又是索拿霍中阳,又是寻找自己女儿,耐心早就被磨光了。
眼下,只有设法安抚道:“我知诸位心思,既然此间小女已经寻回,便再无其他麻烦。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即刻开始比试,决出流星火雨箭的归属,诸位不知意下如何?”
众人见朱光磊总算提及正事,不由地怒气渐消。除沈独邪二人以外,其余人皆是赞同道。
文丹青亦道:“我们本就为流星火雨箭而来,为防再生变数,自然尽快开始比试。”
而于少游更是急切,只等文丹青话音一落,便冲朱光磊道:“闲言少叙,还请谷主赶紧划下道来,究竟该如何比试?”
“呵呵……于右使稍安勿躁。”朱光磊道,“比试内容,我已教谦儿一一列好,放在一个暗箱之中。待会儿选取其一样,便就即刻开始比试。”说着,朱光磊边转身让朱谦取箱子上来。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朱谦从后堂取来一个,只容一只手伸入的破口木箱摆在桌上。至于里面所藏何物,则完全不得而知。但忖朱光磊所言,当不外乎是列下比试内容的纸条之类事物。
于少游见朱光磊出了这番题目,不由地怪道:“谷主这番装神弄鬼,却不知是何道理?我们之间所长本就大不相同,倘若你有心偏袒,在其中暗藏了有利于心仪女婿之人的比试内容,却当如何呢?”
“于右使放心,此暗箱中所放比试内容虽是我儿所列,但选取之人却非我父子二人。”朱光磊笑道。说罢,拍了拍手,唤出一个下人,来到了院中。
众人见状,更是一头雾水,暗道:此人横竖还是你百花谷的人,让他来选却又算得什么公平?
却不曾想,那下人露脸之后,却是吹了一声呼哨。紧着,从院外飞来一只鹦哥栖在他的胳膊之上。并冲众人解释道:“诸位好汉,这鸟乃我花费数年时间调教而成。不禁极通人性,而且有令必达。待会儿便由我指挥它从这暗箱中衔出那比试内容,不知诸位好汉意下如何?”
“好!谷主此举果然够公允。”文丹青自觉无论比试什么都自觉手到擒来,自是无所谓由谁来决定这比试内容,当即便同意道。
先前多有牢骚的于少游见此,虽心里仍旧打鼓,但文丹青先他一步言声,却是定下调子,倒是难以反驳。更何况,确实再没有比这更公平的法子。
遂道:“既是如此,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这规矩当是如何,我们共要比试几场才算完?”
“规矩倒也不难。”朱光磊道,“咱们一共比试三场,只要有人先胜两场,便是最后赢家。”
众人心中一阵算计,暗道:这也不算太难,纵使自己有一场不擅长的门类输了去,也不至于出局。遂皆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朱光磊见没人有异议,便道:“既然大家都觉我这决定何事,那我便宣布开始了。现在有请这只鹦哥挑选第一场比试的内容!”说罢,朱光磊作了一个手势。
旋即,那下人喉咙之中传来一阵“呼噜呼噜”的诡异之声,指派鹦哥从手上飞进了暗箱。
只听得窸窸窣窣一阵响声之后,旋即鹦哥便叼着一张折叠的纸条从暗箱里头钻出了头来。
朱光磊为防众人起疑心,直卷起两只袖口,这才伸手将鹦哥口中的纸条取下。旋即将其展开朗读道:“第一场比试内容为:轻功!”
读罢,又将带字的一面转向众人以作展示。
久未作声的沈独邪闻言,不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我重伤未愈,这轻功倒是正合我胃口,此番却是只许胜不许败才行。
问道:“谷主先生,这轻功之法各家门法不一,却不知要怎么个比法?”
“沈大侠说的是。”朱光磊赞同道,“这轻功之法各门各派自有所长,有的擅于登高跃远,有的则长于长途奔袭。要同一而论,只怕即便分了高下,也定有人不服。但我想,这轻功毕竟是立于身法之上,所以要作比较,当是以一个‘稳’字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