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陈昭策马赶到李嵩府时,晨光已洒满街巷。
府门外,守着几名衙役,见他过来,连忙放行。
刚踏入前院,就见沈峻叼着根草茎,靠在廊柱上晃悠。
见他进来,沈峻立刻笑着迎上去,眼神里满是打趣,道:
“哟,大人,您可算来了!
昨晚在公主府一夜未归!
怎么,长宁公主府的床比您那大理寺的硬板床舒服?”
陈昭伸手拍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尴尬一笑,道:
“别胡说,公主府有一本稀世古籍。
此书……是关乎西域风土人情。
或许对查案有帮助,我留下来看了一夜。”
“稀世古籍?”
沈峻挑了挑眉,显然不信,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坏笑道:
“大人,您可别蒙我!
那古籍再金贵,能比查李嵩的案子还重要?
您昨晚要是真看了一夜书?”
陈昭见状,将那本武功秘籍拿出来,解释道:
“说错了,是看稀世武功秘籍。
等我回头看完,有时间,你也看看。
对了,李嵩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徐泉呢?
带我去现场!”
沈峻见他转移话题,也不继续调侃,笑着耸耸肩,引着他往后院走:
“徐泉在偏院呢,李嵩就是死在那间书房的房梁上。
仵作昨晚验完尸,正等着您过去呢。
不过说真的,大人,您在公主府真的看得一晚上的武功秘籍?”
陈昭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解释太多。
穿过两道覆着薄雪的月亮门,偏院的书房便撞入眼帘。
几名衙役守在门口,见陈昭过来,立刻侧身让出通道。
沈峻推开虚掩的木门。
书房内陈设简素。
一张紫檀木书桌靠窗摆放,桌上摊着半本户部粮草账簿,砚台里的墨冻成了硬块。
而房梁正中央,还悬着一截断裂的粗麻绳,绳结处磨损得毛糙。
下方地面上,一张梨花木凳子翻倒在地,凳面沾着灰尘。
“大人!”
徐泉候在书桌旁,见陈昭进来,快步迎上前。
陈昭扫了眼四周,问道:
“情况如何?”
徐泉解释道:
“李嵩的尸体是昨晚酉时被管家发现的。
管家昨日见门从里面反锁,喊了半天没动静。
他撞开门才见人吊在房梁上,已经凉透了。
我们查了门窗,窗栓是从内侧插死的,门闩也卡在槽里。
现场只有李嵩自己的靴印,看着像自尽,可仔细查就有问题。”
陈昭点点头,目光扫过翻倒的凳子,又仰头看向房梁上的麻绳,没说话,只抬手示意仵作上前。
那仵作连忙捧着验尸记录,凑过来,答道:
“国公爷,卑职连夜验的尸。
现在已经确定,李嵩是窒息死的。
颈子上那道勒痕是麻绳弄的,可不对劲。”
陈昭一愣道:“不对劲?”
仵作点点头,道:
“您看这记录上画的,勒痕却有两道,一深一浅。
要是自己吊上去,勒痕应该只有一道。
死者死亡之时,肯定剧烈挣扎,但也不会如此出现两道勒痕。
这可是您曾经所言,小人可是铭记于心。
卑职猜,是凶手将他勒死之后,再吊上房梁,假装成自尽的样子!
所以,有两道勒痕。”
“死亡时间呢?”
陈昭点点头,又问道。
仵作继续答道:
“回大人,昨日申时前后!
跟王奎的死亡时间差不了一个时辰,俩人前天上午还在户部碰过面。
转天就先后没了,这绝不是巧合!”
徐泉这时又递上一张折叠的黄纸,道:
“大人,我们在书桌暗格里找着这个。
上面就写了西域粮草,三日后交割。
没署名,也没说在哪儿交,也没说具体时期。
看墨迹,感觉应该是半个月之内的事情。
李嵩管的是边关粮草核销。
这西域粮草交割之事,却没在账簿上,属实奇怪。”
陈昭接过纸条,眉头一皱,顿时恍然大悟。
王奎管军械,李嵩管粮草,两人都跟晋王的西域谋划有关。
死亡时间相近。
死法却一个被伪装成溺水,一个被伪装成自尽。
而这张“西域粮草交割”的纸条,显然是跟覆灭箬叶国有关。
徐泉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不知道这交割粮草是什么回事?
陈昭转头对身旁衙役沉声道:
“去把李府管家叫来,我有话问他。”
衙役应声快步离去。
不过片刻,就见一个穿着素色长衫,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
正是李嵩的管家老李。
他刚进书房,目光扫过房梁上的麻绳和翻倒的凳子,眼圈瞬间红了。
他对着陈昭躬身行礼后,声音哽咽,道:
“国、国公爷……您有什么要问的,小的知无不言。”
陈昭问道:
“李大人,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比如见过什么陌生人,或者说过什么话?”
老李仔细回想了片刻,摇摇头,道:
“异常……倒真有。
前儿个傍晚,老爷在书房待了一整晚,不许任何人靠近。
连晚饭都是小的放在门口的。
半夜小的路过书房,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像是在跟人争执什么。
可问老爷,他又说没人,只让小的别多管。”
“争执?”
陈昭眉头一挑,问道:
“你听清争执的内容了吗?
比如提到什么名字、地方,或者物件?
跟谁人争执?”
老李摇摇头,脸上满是懊恼,道:
“没听清,那人应该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还有,大前天上午,老爷去户部见了王奎主事。
回来后脸色就不好,晚饭都没吃几口,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东西。”
陈昭又问道:
“写了什么?”
老李摇头,道:“不清楚。”
突然,他眼睛一亮,连忙道: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前天下午,府里来了个穿深青色衣袍的男人。
此人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只露着个下巴,说话带着点西域口音,说要跟老爷谈生意。
老爷见了他之后,脸色更差了,还把小的叫过去,让把府里所有跟西域有关的东西都收起来。
尤其是几卷标着箬叶国的地图和书册,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从来没有过。”
“箬叶国?”
陈昭心头猛地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东西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