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四虽已婚配,可也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看到这情形满脸通红地背过身去。
“姑娘你别怕,我们是过路的。”虞午二十都不到,却在前世见得多了,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随意从地上捡起一面散落的旗子给她裹在身上,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先!”
说着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扶着就往西走去。那女子有心挣脱,无奈此时有心无力,见他二人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也只能结伴而行。
走了三四里地,终于寻到一处山洞,三人仓皇躲了进去。
虞午来不及与那女子互相认识,忙着解开竹筒取出草绒,想要升火取暖。这样的天气极易失温,前世越野选手冻死在山上的新闻还历历在目,虞午丝毫不敢怠慢。
只是天气潮湿,越是着急越是无法生火,虞午和唐四两人手都要磨破了,也没有钻出一点火花。
那女子怯生生地说道:“二位公子,用这个试试!”
她浑身仍然裹着旗帜,只伸出一只手来,拿着一个物件送到虞午面前。
虞午一看大喜:“火石!”
一把抓过来,两下一摩擦,火星落在草绒上,一缕青烟缓缓升起,给潮湿的洞穴带来了一丝暖意。
唐四熟练地取出陶瓮烧热凉水,三人各持一小段竹节分饮,身体顿时回暖。又热了几块鼠肉,炖了一锅肉汤,山洞里立刻充满了香味,让又冷又饿的人们口水直流、食指大动。
虞午见那女子脚踝肿的老大,看得让人心惊,有些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路上挖来的两棵野三七。原本是打算安定之后用来做种的,现在也只能先给她疗伤消炎了。
此时,虞午才细细打量起对方来,她与自己年纪相仿,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侍女装扮,却也看得出来衣料价值不菲,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那面随手捡来的旗子上面黑底白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蔡”字。联想到之前的追杀,便问她道:“你们是蔡国人?”
那女子像是早就备好了说辞道:“不错,小女是蔡国侍女,随主人奔逃,未曾想被公子所救。”
虞午见她如此警惕,忙摆手道:“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详细。这块三七下去,你脚就该肿的不那么厉害了。等明天,你恢复差不多了,我再留你一块,慢慢吃完便是了。”
唐四见状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不会是看上那妮子了吧?虽说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看着眼馋,但是我们一路逃亡,带着她可有些累赘!”
“四哥,你想太多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过发发善心罢了。”
至于到底是善心还是“色心”,恐怕虞午自己也不敢打包票。
唐四闻言愣了愣神,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话一套一套的,特别这几句文绉绉的词,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虞午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看她样子,娇生惯养,恐怕这些粗食难以下咽。今天又受了伤,你瞧她冻得瑟瑟发抖,恐怕受了风寒,进过多荤食不易消受。我只好舍弃了这点燕麦。”
这一路就搜集了一小包,这都舍得奉献出来,虞午还是保留了前世怜香惜玉的本色。
那女子谨慎地小口喝完肉汤,斜靠着洞壁上昏昏欲睡,却又不敢睡沉,始终害怕发生点什么“意外”状况。
虞午隔着火堆在她三米左右的地方坐下,找了两颗干净的石头,一块内凹,一块凸出,细细将麦粒磨成粉。第二日尚未天明就用文火熬了一大罐的面糊糊。此
时唐四和那姑娘还在睡梦之中,虞午已出了山洞,骤雨初歇,是诱捕猎物的好时机。虞午和唐四都不是“战士”、“猎手”型选手,只能靠他跟贝爷、德爷学来的几手陷阱对付野兽。
醒来的女子,捧着暖心的面糊,再看看已经渐渐消肿,不再那么疼痛的脚踝,心底升出别样的情绪。这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一个不因自己身份而投来善意的人。一如东方初升的太阳,在这最最昏暗的日子里,给了自己一丝光亮。
虞午正在林中布置藤条、木棍,突然感觉到脑后一凉,一把青铜槊头搁到了肩上,锋刃紧紧贴着侧咽大动脉,吓得他一动不敢动。
身后那人说道:“有没有看到一位姑娘,从这里经过?”
这是那位袁将军的声音,虞午虽然有些不太肯定他和那位姑娘是不是一伙的,但自己要敢说不知道,恐怕脑袋就要分家。
虞午只能赌一把,道:“确实有一位姑娘,受了点伤,我已熬药给她吃了。在前面山洞中,请随我来。”说完也顾不得手上的物品,立刻带着他赶往山洞。
袁将军一见那女子,立刻扑上前去,单膝跪地说道:“王姬!属下迫不得置您于险境,今又护佑来迟,请您恕罪!”
王姬?这个时代应该是指诸侯王的女儿,也就是蔡国的公主了。虞午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这袁姓将军不怀好意!
蔡王姬放下手中喝着的面糊,站起来道:“袁将军不必如此,乾人追击紧迫,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小婉她……”
袁将军轻轻地摇了摇头。
蔡王姬神色黯淡地叹了口气,旋即恢复如常,指了指虞午二人道:“多亏了这两位义士,我才得以保全。”
袁将军霍而站了起来说道:“王姬,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此放过,恐漏了行藏。”
他说露了行藏根本就是屁话,他不说破王姬身份,谁知道她是谁?这人显然早就起了杀心。也难怪,蔡王姬与两个陌生男子在山洞里过了一夜,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特别是在这个注重女子贞洁的年代。
蔡王姬明显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袁将军何出此言,”
袁将军傲然道:“边塞小民,蝼蚁一般,王姬怎么可言受他恩惠?”
唐四闻言脸色煞白,想要争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虞午冷笑道:“都是亡国奴,就别拿架子了。若非我这蝼蚁,你恐怕就见不到你的王姬了。”
袁将军大怒,却无言反驳,蔡国早在吴国之前就已被大乾吞并,这位蔡王姬也不过是倾巢之下的漏网之鱼,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一样失去家园的吴国国民。他怒举手中枪,就要动手。
蔡王姬赶忙按住他的臂膀,转而上前,掀开帷帽露出真容,俯身拜谢:“义士之恩,就此谢过!袁将军也是为我蔡国声誉着想,请勿见怪!”
这是她两日来,第一次将自己的脸庞暴露在虞午二人面前,只见她面容憔悴,不失稚气,却也别有一番刚毅。她这一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袁将军反而不好上前。
虞午却没有见好就收,顺杆爬的意思,傲然道:“你我萍水相逢,用了我的药,吃了仅存的一点麦子。我受你一谢,自然是应该的,只是你这空口白话,不给点什么补偿吗?”
蔡王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袁将军轻蔑一笑道:“不就是要钱财吗?我们逃命而来,身上虽未带珠宝玉器,却也有银镜一面,与你做了谢礼!”
说完他就要去摘胸口的护心镜,蔡王姬忙伸手阻拦道:“将军不可!”
说完她目视虞午,闪烁的眼神中有很多别样的东西,似乎希望他能够出言拒绝。
她想不明白,虞午本是一番善意,为什么会在此时提出要什么谢礼,心中产生的那一点点好感,突然间有些动摇。
虞午也不理会她,看着袁将军微微一笑道:“你们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