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又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出现在店门口。
到我的柜台前,敲了三下。
她看了看我:“小掌柜,还在忙呢。”
我撇撇嘴:“没办法,谁让祖宗我欠你们地府钱呢,只能给你们打工了。”
她抿起嘴来笑了笑:“哎呦,小掌柜还发牢骚呢,您可是一天到晚悠闲得很呢,哪像我们一个个累死累活的,还还不清身上的债呢。”
我抬起头:“你们身上也有债?”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小掌柜,到时辰了,我就不跟你说了。”
她从宽袖中拿出一条铁青的锁链,像栓一条狗一样,把那个人拴起来。
然后她在前面走,那个人在地上爬。
我目送他们离去。
我摇了摇铃铛,阿四机械性地收拾完东西,回去了。
他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所有的事。
我继续守夜,得等到凌晨三点,我才能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二叔就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他说他已经搞清楚那个东西了。
我说:“哦?那是个什么东西?”
二叔告诉我,古往今来,聚财的方法有几种。
除了改祖坟风水,便是用咒术了。
而我爷爷用的,则就是改变力度最大的咒,叫做人之鬼。
做法很简单,就是先找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然后先在他的身体上刻上符咒。
然后在他的身体里灌入水银,等待七天,这七天之内不能让他死亡。
七日之后,把他装在一个坛子里,用张大善的血和衣物,做成衣冠冢,置于东南方向的阴阳交界处,这样便可骗过鬼差。
我听完之后,疑问道:“那只是骗过鬼差啊,那血蘑菇是怎么回事呢?”
二叔继续解释道:“但这个咒术有个缺陷,五十年之后,乞丐的怨气难平,他的怨气会幻化成血蘑菇,在坛子里长出来。”
“而坛子外面则是张大善的衣物,它自然会幻化成张大善的形象,而他嘱咐张川流为他准备的带人血的馒头,则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成长。”
“那他的儿子怎么回事?”
“他的儿子多半是在院子里玩耍的途中,恰巧路过那个地方,而那个成了精的血蘑菇,很久没有享受过自由活动的乐趣了,加上是小孩子精力充沛,它便看上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体里下了种子。”
我一愣:“那孩子嚷嚷着要吃米是怎么回事?”
二叔站在门口:“他要的不是大米,而是糯米。这个孩子也说对了,糯米就是有趋阳避阴的功效,对血蘑菇有一定的抑制能力,不过这两个大人却是不懂,耽误了。”
“我们出发吧,这个老爷子留下的烫手山芋,也该消停了,你爹已经告诉了我制服这个怪物的办法了,我们得赶紧过去,晚了,怕是情况控制不住了。”
我和二叔匆匆忙忙地赶到张川流家。
一进门,便看到院子中间,张小洋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他双目通红,露出锋利的犬齿。
我一进门,就被这情况震撼到了。
二叔一看,暗道一声坏了,这血蘑菇估计不肯坐以待毙,提前行动了。
张川流看见我和二叔,一急忙跑过来,妇人哭哭啼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佣人说,小少爷在今天早上四点多的时候,突然狂性大发。
从病床上站起来,见人就咬,活生生地像一头野兽,病床上的医生,就是被小少爷活活咬死的。
我听到之后,心里一惊。
佣人接着说,后来是靠着几个保安,才把他控制住。
给二当家的打了电话,二当家说会尽快赶过来。
张小洋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盯着二叔,目露凶光。
二叔站在他面前,张小洋显然是知道二叔的身份,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嗓子里发出砂纸般难听的声音。
“林家人,你们终于盯上我了。”
二叔声音漠然:“你早就应该想到这个下场。”
“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我昨日便可化身,不过你们阻止我也没用,你们虽晓得天理,却无一点道行。”
“最多只能延迟我化形的时间,到时候,我吃了这个小孩子的意识,这个身体,就是我的了!”
他的笑声极其残忍。
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乞丐,被人封印在坛子里的绝望。
二叔什么都没说。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了一粒黑米,放在地上。
然后看着张小洋说:“我虽然没有道行,但这普天之下的万物,必是相生相克,我无法收服你,必有能收服你之人。”
“我林子健,今日持阴粮一枚,向阴府借兵一人,收服此等妖孽!”
话刚说完,黑色的米粒,顿时幻化成一道黑气。
一个高一丈有余的,赤裸上身的精壮男子,慢慢显现。
身上斜挎着一道铁青色的锁链,目露凶光。
他一出现,张小洋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大声谩骂,但这个人的气场极其强大。
他一出现,整个院子的春色,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他从背后拿出一条锁链,捆在张小洋身上,张小洋奋力挣扎,却在他的手里动弹不得。
“我……我走不了,我也要毁了他!”
张小洋,或者说张小洋体内的血蘑菇,已经疯狂了。
他要拉着张小洋的灵魂,一起去地狱!
我顿时大叫一声,想要去救他。
正在我即将要行动之际,张小洋脖子上的扳指,突然亮起一道光。
旋即,张小洋脸上的疯狂似乎减少了一些。
那个彪形大汉似乎对这个扳指很好奇,但他只看了一眼,便继续拉着张小洋走下去。
地面上黑漆弥漫,仿佛被什么烧焦过一般。
狂风乍起,在黑暗的中心,张小洋醒了过来,弱弱地叫了一声妈,便不再说话了。
……
整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回到了我的小店,继续当一个阴阳摆渡人。
听说张川流在事情结束之后,挖出了那个坛子,请和尚做了法。
我不知道和尚做法有没有用,毕竟我没有见过佛,不过我知道张川流的富贵生活,算是到头了。
人最怕的就是损阴德。
不知道要用几辈子才能换完,现在享乐的都是榨取子孙后代的福分,不知道张大善在底下怎么想。
二叔把那个交给我了。
我老爹还在外面跑,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二叔说他也要出去,这个店,就先给我一个人看着,
说我要是真的有点害怕的话,就先挂上灯笼,等他回来再摘。
可笑,我是会害怕的人吗?
正想着,突然有人出现在门口,然后走到我面前,敲了三下柜台。
我抬起头,是个看起来眼睛泛光的姑娘。
她看起来有点伤心,她要了一点东西,自己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
“喂。”
我叫了她一声。
“你还需要点别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