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朦胧中,我听见杂碎的脚步声,有开门的声音,洗漱的声音。
我醒了,天已亮了,我看着天花板,又看到同房间内的人,他们穿着条纹的服装,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那里,眼前的人和事很真切,确定不是在梦里,仔细回想起,我昨天来的精神病院,被他们绑着来的,我的身上没有绳索捆绑,我自由的活动着身体。
我记得自己吃了什么,先是打了一针镇静剂,然后是他们喂的药,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我睡得很沉,没有做梦,也许是药物的作用。
“荆神并,起床了,这是院里规定的起床时间。”男人说。
“荆自由,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讷闷的问。
荆自由与我同岁,是村长的儿子,和我也是同学,他长的白净,个子修长,一张小脸,非常的文静。
“是我,你在这里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荆自由反问。
“听我妈说,你去外国留学了,还有奖学金,没花家里的钱,你可是我们村唯一出了国门的人,村里人谈到你,可是坚着大拇指夸你,有出息,人才,本村百年难遇的人物。”我羡慕的说。
“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普通的人,没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也活得很累,我的今天其实是按照我爸的想法走的,我并不想,我还希望像你们一样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荆自由对我说。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从小品学兼优,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老师总是要求我们向你学习,包括我的父母,也让我把你当榜样,我每次放学一回家,就扔掉书包,跑出去玩,我天黑后回家,我妈就训斥我,你能不能学学荆自由,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做作业,他跟你同岁,个头差不多,学习成绩却比你好……”
“我其实也很想出去玩,跟你们一样,谁想做作业的,我实常想着,你们在外玩得多开心,笑声又爽朗,我听在耳里,连我的魂都勾走了,有次我做完了作业也想着出去玩,我刚走出大门,就被我爸拦住,我爸问我,你作业做完了?我怯怯的说,做完了,我出去玩会就回。我爸严肃的说,你有多少时间能玩的?你的作业做完了就不能预习课文的,就不能早人一步的,你先前的题都会做的……。我都是我爸逼的,不然我爸就会训我。”荆自由无可奈何的说。
“荆自由,我听说你在美国,居然在这遇到你,真的很奇怪。”我好奇的说。
“我的确去美国学习过,学完就回了,我就被我爸送来了,我爸让我当一个比他还大的官,我那是当官的料。荆神并,你不是在外打工吗?怎么也被送到这来的?”荆自由问我。
“外面的工也不好打,我就回去休息了个把月,一直在村头看手机,村民就觉得我异样,你老爸就说服我妈,把我送这来了。”我如实说。
“我爸昨天还来精神病院探望我了,我就想着,我爸怎么下午来看我,我看到你后,我就知道了,我爸把你也送进来了,我真的不理解我爸了,他把自己儿子亲手送进来,就罢了,又把你送进来,毁了我就算了,又毁了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我怀疑我爸就是精神病。”荆自由抱歉的说。
“其实也不能都怨你爸,我在外习惯了独自生活,休息时,一天都抱着手机,我的行为举止与村民不符,成为了异类。还有点就是,申经斌先前杀了人,后来被送进精神病院,他们见我行为异常,担心会出现第二个申经斌,对他们的人身造成伤害,你爸和校长一合计,就把我送来了,也是为村民的安全。”
“我知道你心好,你也没必要掩护我爸,我知道我爸的为人。”
“我都听见了,你们又在背后说我坏话。”申经斌走进了病房。
“我们没说你坏话,我在说我爸呢,这村里都被他送进来三个了,真是前赴后继,要不了多久,他要把村里的年轻人都送进来,什么荆家村,到时就叫精神病村,他还当他的村长。”荆自由讽刺的说。
“申经斌,我没说你坏话,你只是个典型榜样,村民都担心我步你后尘。”我说。
“如今一个好榜样,一个坏榜样都来这了。”申经斌说。
“荆自由,我昨天来时,怎么没看到你,你上那去了?”我问。
“我在活动室,护士又告诉我,我爸来了,我就去见他了,等我回来时,你就睡着了,还是申经斌告诉我,你也来这了,我准备跟你打声招呼的,见你睡得很香,就没打扰你。”荆自由说。
“吃药了,都别聊了。”龅牙丁出现在病房门口,随行的还有老绑和老秦,他们推着小车进了病房,车上装有茶水和药。
申经斌首先走到龅牙丁身前,龅牙丁从盒子里取出药丸递给了他,申经斌伸出右手接着药,将药利索的喂进嘴里,随后抿了一口水,将药咽了下去。
申经斌当着护士龅牙丁的面吃下了药,他还张开嘴,又摊开手来,让龅牙丁检查。
龅牙丁点点头,说了一声:“很好,下一个。”
荆自由也去拿了药,当着护士的面,将手中的药喂入嘴里,仰脖喝了口水,将药咽了下去。他摊开双手,手中空无一物,让护士检查。
剩下的病人都积极配合,当着护士的面,把药吃了,护士一一做了检查,担心病人隐藏药物。
龅牙丁的眼声扫向了我,病房内仅剩我没服药了,老秦和老绑向我走来,他们目露寒光,步步威摄着我,我畏惧的向后退。
我的脚后跟撞到墙,背部贴到了坚硬的墙壁,灰白的墙壁冷冷的,透着一股寒气,我无路可走,他们步步紧逼。
龅牙丁伸出手来,几个灰白的药丸摊在手中,她把药递向我,“把药吃了”。
“我没有病,我不吃药。”我倔强的说。
老秦和老绑向我凑过来,我感觉到空气的稀薄,我伸出双手阻挡,他们粗鲁的一左一右扭住我的手臂,我扭动着身体,我抬起脚准备踢蹬,他们用膝盖狠狠顶住我的腿,我的腿贴在墙上,我动弹不得。
老秦将手搭在我的额头上,我的后脑勺被抵在墙上,老绑用手掐住我的下巴,我感到剧烈的疼痛,却无力咬住牙关,我张开了嘴,护士将药喂进我嘴,又往我嘴里倒水。
老秦将我的身体前倾,我就仰着脖,药被灌了进去。
他们见我将药咽下去,才松开手,我剧烈的咳嗽着,先前的水把我呛到了。
我脸红耳赤的咳嗽着,胸起伏着,难受的捂着嘴。
“好好的叫你吃药,你不吃,非要受这份罪。”龅牙丁斥责。
“吃药要自觉,非要逼我们动手。”老秦对我撇了一眼。
“对你文的不行,只好动武了,他们都吃药了,你比谁牛些,还想不吃。”老绑轻蔑的对我说。
我见龅牙丁他们三人走出了病房,去另外的几个病房,我见卫生间没人,径直向卫生间而去,急忙把门关上,还上了锁,免得他们闯进来。
这个狭小的卫生间让人感到安全,没有人时刻盯着我,他们能让我吃药,我也能把药吐出来,一个没病的人吃药会造成什么后果,那是可想而知的。
我弯着腰站着,我的手指伸向了喉咙,轻易的一搅,就觉得恶心,翻江倒海的,刺鼻的气味涌上来,呛的眼泪流,鼻子酸酸的,我难受的呕吐着,水从嘴巴里冒出,我看到水里有未融化的几颗药丸,滚落进马桶里。
由于我在早上时还没进餐,胃里也没有残留的食物,在干呕几次,肠胃痉挛痿缩后,就没有吐出什么来,我又恢复了正常。
我用手背抹了一把辛酸的眼泪,想着药丸已经被我吐出,心中很是喜悦,掩盖了催吐的痛苦。
我在洗漱台上洗了一把脸,又稳了稳心神,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心平气静的开了卫生间的门。
门被我扯开后,我看到老秦依在门口,我故做镇静的看了他一眼。
“我们想着你会出这招,刚吃的药被你吐出来了,你够狠的,吐得一干二净的吧?”老秦阴着脸说。
“一个没病的人为什么要吃药,吃的药治什么?”我反问。
龅牙丁返回病房,她仍然推着小车,她刚露面,老秦就给她打报告,“小丁,真被你说准了,趁我们走后,这家伙躲在卫生间就把药吐出来。”
“你能吐,我们就能喂,老秦,先把他绑到床上去,再给他喂药,等他把药消化了,再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龅牙丁说。
“那种药几块钱一粒呢,你真是浪费东西。”老秦惋惜的说。
“老秦,羊毛出在羊身上呢,管那么多干什么。”老绑在旁说。
“老绑,他把药都吐到马桶里,放水冲走了,你做个掏粪工吧。”老秦笑着说。
“我才没有那闲工夫,他尽管吐,浪费的又不是我家的钱。”
我见他们又要绑我,我已是恼羞成怒,用双手推搡着老秦,试图推开他们,逃离此地。
我使出浑身力气去推他,手挨着他们的身体,刚想缩回手,那知双手被他们抓住,我试图摆脱,却被他们牢牢抓住。
我被老秦和老绑架住到得床边,老绑又使出绳子将我捆住。
老秦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我大声嚎叫着,他也不顾我的死活,硬将手中的药塞进我的嘴里,我想将嘴里的药吐出来,一些温水被灌进来,直冲我的咽喉。
药和水被我一股脑咽下,老秦拿开了杯子,我才喘息过来,我呛着了,不断咳嗽着。
龅牙丁推着小车走了,留下老绑看着我。
“现在吐不出来呢,你有办法吐,我们就有办法防你,先前你也看到了,他们吃药多么配合,唯有你犟,非要我们硬上。”老绑对我说。
“我没有病,我不吃药。”我大声喊叫着,我用力折腾着,身体碰摇着床板,床发出异样的声响。
“你有病,还病得不轻,还拒绝吃药。”
“我没有病,你才有病,你们都有病。”我愤怒的喊。
“你有没有病,自己知道,喊叫是没有用的,抗拒也是没用的,荆自由是你们村的吧?他被他爸送来,也和你一样,不配合治疗,经过我们的强制治疗,现在是服服帖帖的,叫吃药就吃药。”老绑得意的说。
我大声的喊叫和剧烈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同屋的病友麻木的看着我,我精疲力竭的停止了喊叫,渐渐的安静下来,我感觉到腹中的药起了作用。
过了些时候,老绑摸出手机看了时间,“药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可以给你松绑了,你小子是吐不出什么来的。”
老绑给我解绳子,我觉得浑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