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巷口的风裹挟着煎饼摊的甜香钻进许言的衣领时,他正用拇指反复摩挲着掌心的纹路。
指腹下的皮肤带着真实的温度,就连掌纹里的薄茧都有些刺痛——这是他在规则怪谈里被鬼怪抓挠留下的旧伤,每次触碰,都会让他想起在医院怪谈里被缝合怪追击时,北晓攥着止血棉按在他伤口上的手。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北晓的声音轻得如同飘在风中的梧桐絮。
她的手指从他掌心抽出半寸,又悄悄蜷回来勾住他的小拇指,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在规则碎片里。
许言抬起头。
路灯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眼尾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泪,这让他想起在枢纽空间里,她举着“破局”钥匙喊出“规则之外还有人性”时,眼底那团燃烧得最旺的火。
“记得。”他说着,喉结动了动,“我在规则洪流中看到你举着钥匙的样子,就像一根钉子,把要将我冲走的暗流都钉住了。系统提示解析力突破120的时候,我突然明白——原来我们打破的不只是第49单元的屏障,是……”他顿了顿,望向夜空中那道极淡的银线,“是某个更大的局。”
北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银线正以极慢的速度蔓延,就像有人在天上织一张透明的网。
她突然想起监测中心数据库里那些标着“未知来源”的怪谈记录,后颈泛起一层凉意:“所以系统说的‘第50单元尚未激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许言没有回答,而是掏出裤兜里的命运之钥。
金属坠子贴着掌心发烫,表面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字:“第49单元已关闭……但第50尚未激活。”他翻转钥匙,光影在“破局”二字上流转,“去监测中心。我需要调取全球数据。”
当煎饼摊老板的吆喝声被夜风抛在身后时,北晓才发现许言的外套还搭在她的臂弯。
雪松味混合着烟火气,像一根线牵扯着她的神经。
她看着他加快的脚步,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如果第50单元和之前的怪谈有关联……”
“所以必须查清楚。”许言回头,路灯将他的轮廓切成明暗两半,“44到50号,七处无法解析的怪谈空间,它们的坐标从未在任何国家的通关记录里出现过。现在第49被压制了,第50却像根本不存在——这不正常。”
监测中心的电子门在午夜两点发出嗡鸣声。
值班的小陈从操作台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大:“许哥!北姐!你们不是在……”
“调取全球怪谈空间历史数据。”许言摘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指节敲了敲键盘,“重点标注44到50号的来源归属。”
北晓绕到他身后,看着数据流在屏幕上炸开。
红色标记的条目像一串未点燃的爆竹,从44到50,每个编号下的“来源”栏都写着“未知”,“最后活跃时间”停留在三年前——那是他们第一次踏入游乐园怪谈的时间。
“第49单元的异常波动是三个月前开始的。”小陈凑过来,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上升曲线,“但第50单元……”他放大50号条目,底色突然从红转灰,“数据被覆盖了。”
许言的手指在系统界面上快速移动。
逆界规启系统的蓝光在他的瞳孔里跳动,解析力数值从120跳到125——这是他破解隐晦规则时才会出现的激增。
“追踪潜在坐标。”他低声说道,系统界面突然炸开一片雪花,“叮”的一声弹出一行字:“游乐园·旋转木马旧址。”
北晓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那个地方太熟悉了——褪色的木马,锈迹斑斑的围栏,还有他们第一次牵手跑过的月光。
“这是我们第一次进入怪谈的地方。”她掏出随身笔记本,翻到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门票,“当时售票亭吐出的规则第一条就是‘不要靠近旋转木马’。”
许言的拇指抵着下巴。
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个不停,规合力75的数值像一团火:“去看看。”他说,“现在。”
出发前,他把命运之钥塞进北晓外套的内袋。
金属坠子贴着她的心脏,烫得她缩了下肩膀:“许言——”
“如果情况不对,你就跑。”他扣紧她的衣领,指腹擦过她耳后那颗小痣,“这把钥匙能撕开规则缝隙,我在枢纽空间试过。”
北晓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很快,和三年前在旋转木马前一样快:“你忘了吗?”她笑了,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规则之外,还有人性。”
荒废的游乐园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却在许言靠近时“咔嗒”一声自动弹开。
旋转木马停在中央,漆皮剥落的木马头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一群沉睡的怪物。
北晓掏出钢笔,在随身携带的便签纸上写下:“若欲知真相,请以心为引。”这是她在医院怪谈里,从护士人偶日记本上撕下来的半句话。
墨迹刚干,木马突然发出“吱呀”一声——是齿轮转动的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像有人在唤醒沉睡的机械。
许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有画面在他的脑海里炸开:褪色的红木马,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双腿晃荡着踢着木马底座,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近乎平静的等待。
他踉跄一步,抓住北晓的胳膊:“你看到了吗?”
北晓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见少年转头,轮廓和许言有七分相似,嘴唇动了动——不是说话,是在念什么规则。
“这不是幻觉。”她按住许言的手背,“这是记忆印记,有人用规则把经历刻在这里了。”
齿轮声越来越响。
旋转木马开始缓缓转动,带起的风掀起北晓的发梢。
一道幽蓝的光从地面升起,在两人中间凝成一个古老符号——是50号单元的标志,和监测中心数据库里44到48号的符号纹路如出一辙。
“我们不是第一个来的。”北晓的声音颤抖着,“可能……可能我们之前的所有闯关,都是某个更大测试的一部分。”
许言的解析力数值飙升到130。
他盯着转动的木马,突然看清每个木马眼睛的位置——那里有极细的刻痕,组成一行极小的字:“当真相来临,第一关才开始。”
“咔——”
齿轮转动声戛然而止。
一块巴掌大的金属铭牌从木马底座掉下来,砸在许言脚边。
他弯腰捡起,正面刻着“50-Beta -01”,背面的字迹却让他呼吸一滞——是用规则之力烙上去的,每个字都泛着血一样的红:“欢迎来到真正的第一关。”
北晓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字。
金属突然发烫,在她的掌心留下一个浅红的印子。
“这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见许言盯着铭牌的眼神,像在看一面照见深渊的镜子。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他们脚边。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夜晚,他们第一次听见售票亭吐规则纸时的沙沙声。
许言握紧铭牌,指节发白。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疯狂震动,解析力数值还在往上窜,规合力75的数字突然开始闪烁——那是系统检测到更高阶规则时才会有的反应。
“北晓。”他转头,眼里的亮芒比任何一次破解规则时都要灼人,“我们之前经历的,可能都只是……”
他的话被一声轻响打断。
旋转木马的某个齿轮突然崩裂,金属碎片溅在他们脚边。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黑暗中,50号单元的符号开始缓缓转动,像在等待什么。
北晓拉住他的手。
这一次,他们的心跳声贴着皮肤共振,没有规则屏障,没有空间隔阂。
“不管是什么。”她说,声音轻柔,却像钉子一样钉进夜色里,“我们一起。”
许言低头看着她。
路灯不知何时灭了,月光却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他突然想起在枢纽空间里,她举着钥匙说“规则之外还有人性”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就该明白的,所谓“一个人战斗”,从来都是规则编织的幻觉。
他把铭牌收进外套内袋,手指隔着布料压了压。
金属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某种约定。
“走吧。”他说着,牵起她的手往木马中心走去,“去看看,真正的第一关,到底藏了什么。”
旋转木马的齿轮再次发出转动声,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