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楼梯比想象中陡峭。
北晓扶着生锈的铁栏杆向上攀爬，每一步都震得金属扶手嗡嗡作响。
钥匙在口袋里一下下撞着核心碎片，像在敲摩斯密码——那是许言用拟规技能调整过的频率，只有他们能懂的“别慌”。
顶层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
推开通往天台的铁门时，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水泥墙上。
月光把整个天台照得发白，正中央悬浮着那扇黑色门扉，表面流转的符文像活物般游动，偶尔迸出几点幽蓝火星，在夜空中炸开又消散。
命运之钥在她掌心发烫。
北晓摊开手，钥匙的银链垂下来，坠子上刻着的“破局”二字被月光镀成霜色。
这是许言用最后一点技能点为她锻造的，当时他说：“如果哪天我被困在规则里，你就用这把钥匙，把我连皮带骨撬出来。”
她摸向背包最里层的笔记本。
封皮边缘磨得发毛，是他们闯过二十七个怪谈空间时留下的痕迹。
最后一页贴着许言的便签纸，字迹歪歪扭扭：“北晓，要是我走散了，你就给它看我们的故事——规则能复制逻辑，复制不了心跳。”
风掀起笔记本页脚，带起几缕碎纸片。
那是游乐园怪谈时折的纸飞机残骸，医院怪谈时偷撕的护士站排班表，还有校园怪谈里被血浸透的课表。
北晓的手指抚过这些碎片，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许言消失前的那个雨夜，他被规则洪流卷走时，手里还攥着半张他们在旧居怪谈里找到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小女孩，和林婉秋失踪时一般大。
“它在学习人类的情感。”她对着门扉轻声说，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但它不知道，真正的情感不是规则的排列组合。”
钥匙突然剧烈震动，在掌心烙下红印。
北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第一次闯游乐园时，许言把写满规则的黄纸折成纸飞机，说“破局的人永远比规则活”；医院怪谈里，他为她挡下失控的护理人偶，后颈被划开的伤口渗着血，却还笑着说“看，这道疤能换你三条命”；旧居怪谈的最后，他们背靠背站在扭曲的客厅里，他说“北晓，要是我撑不住了，你就替我记住——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金色光芒从钥匙里迸发，像一根灼热的线，精准刺入黑色门扉的缝隙。
门扉剧烈震颤，符文开始扭曲，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啸。
北晓感觉有冰凉的触感顺着后颈爬上来，是规则在试图侵入她的意识。
她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强迫自己回忆更清晰的画面：许言熬夜看推理小说时压在书页上的咖啡杯，杯底有个缺口；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旧民居的走廊，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被冷汗浸透的袖口传来；他消失前那句被风声撕碎的“等我回来”，尾音里带着她熟悉的鼻音。
“够了。”
低沉的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北晓睁开眼，门扉前站着一个人影。
说是“人”其实不太准确——它的轮廓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有林婉秋的学生证照片，有许言折的纸飞机，有医院怪谈里那只少了半只耳朵的护理人偶，甚至还有北晓自己在系统界面里的属性面板。
“你是谁？”它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为何能触动我的核心？”
北晓攥紧钥匙，指节发白。
她能看见人影里浮动着许言的意识碎片，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我是北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越说越稳，“是许言的同伴，是这段旅程的见证者。我见过他为了救素不相识的NPC违反规则，见过他为了找破局点三天三夜不睡觉，见过他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是挡在我前面说‘你先走’。”
人影里的记忆碎片开始剧烈波动。
北晓看见许言消失前的画面被拉得很长，像被按了慢放键的录像带。
她举起钥匙，金属坠子上的“破局”二字在金光里发亮：“你说你在学习人类的情感，但你没学过——真正的情感是不计后果的选择，是明明知道会死，却还是要护着身边人的傻气。规则之外，还有人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空间开始扭曲。
黑色门扉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符文像融化的蜡油般滴落。
北晓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撞进她怀里，带着熟悉的雪松味——是许言的外套。
她抬头，看见他站在碎片雨中，发梢沾着星屑，眼里有她熟悉的、破解规则时才会有的亮芒。
“我回来得有点晚。”他说，声音还有点发哑，像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
北晓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想骂他，想捶他胸口，可手刚抬起来，就被他握住。
他的掌心还是暖的，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我们这是……”她吸了吸鼻子，“回到现实了？”
许言转头看向四周。
他们正站在学校后门的巷口，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旁边的煎饼摊还支着，老板在揉面，香气混着夜风飘过来。
“应该是。”他说，“但系统提示我，解析力突破了120，规合力涨到了75——这可不是普通的回归。”
北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巷口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来，掠过许言的衣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在路灯下翻转，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们还没结束，对吧？”北晓轻声问。
许言抬头，路灯在他眼底投下暖黄的光斑。
他笑了，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带着点狡黠的笃定：“当然没结束。你看——”他指了指天空。
北晓抬头。夜空中有极淡的银线闪过，像某种规则正在萌芽。
风又吹起来，掀起许言的衣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腹轻轻摩挲着掌纹，仿佛在确认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煎饼摊的老板喊了声“两位要煎饼吗”，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
北晓握紧他的手。
这一次，他们的心跳声，终于不再隔着规则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