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指尖离徽章还有三寸时，纯白空间里的光线突然凝了凝。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像在敲一面紧绷的鼓。
北晓的手还攥在他掌心，汗湿的温度透过指缝渗进来，让他想起医院怪谈里两人蹲在停尸柜后，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却始终没喊过疼。
"等等。"北晓突然轻唤。
她的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许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纯白空间的边缘不知何时爬满蛛网状的裂痕，黑色从缝隙里渗出来，像滴进清水的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先别碰。"北晓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动了动，"这空间在......崩坏？"
许言的解析力突然开始发烫。
系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闪烁，解析力数值从65跳到70，又迅速攀升到73。
他盯着那些裂痕，忽然想起林婉秋博士笔记里夹着的照片：实验室穹顶裂开时，也是这样的黑缝。"不是崩坏。"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是排斥。
我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北晓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松开许言的手，后退半步，指尖轻轻划过腰间的命运之钥——那把钥匙在纯白空间里泛着温润的光，和裂痕里渗出的黑形成鲜明对比。
许言望着她的侧影，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游乐园售票亭见到她的样子：她举着皱巴巴的规则纸，鼻尖沾着售票亭积年的灰，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这些规则有问题"。
"或许必须碰。"他伸手按住她的肩，掌心能感觉到她肩骨的轮廓，"系统提示说这是第二阶段权限，而我们......"他看向墙面已经彻底崩解的时间刻度，"已经打破了循环。"
北晓转头看他，眼尾因为紧张微微发红。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许言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触上徽章表面。
刺痛感来得毫无预兆。
不是皮肤被灼烧的痛，是意识被撕裂的痛。
许言眼前炸开无数光点，像有人把他的大脑放进碎纸机里搅了又搅。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北晓立刻扶住他的腰，掌心按在他后心，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一根锚。
"许言？许言！"她的声音带着颤音，"你怎么了？"
许言闭了闭眼。
那些光点在他脑海里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一行行发着冷光的文字。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是......记录。
第0号宿主专属权限的隐藏记录。"
北晓的手指在他后心轻轻收紧："说重点。"
"第二阶段权限允许修改规则底层逻辑。"许言睁开眼，眼底映着徽章的光，"但需要激活'规则重写'功能——"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系统界面在视野里疯狂闪烁，技能点和解析力数值被红色警报覆盖，"需要消耗全部技能点，和当前解析力的80%。"
"然后呢？"北晓的呼吸拂过他耳尖，"代价是什么？"
许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系统刚觉醒时的提示音，机械又冰冷："宿主绑定成功，逆界规启系统将全程辅助通关。"想起每一次死里逃生后，系统弹出的"解析力+3"、"技能点+5"的提示。
想起在医院怪谈里，他用"精析"技能强行破解停尸房规则时，系统界面闪过的血红色警告："违规操作将降低规合力。"
"系统会消失。"他说，"权限重写后，逆界规启系统的所有功能都会被抹除。
解析力、规合力、技能点......全部归零。"
空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许言能听见北晓的心跳声，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像两面鼓在共鸣。
裂痕里的黑又扩散了几分，已经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烂在阴沟里的死老鼠。
"这不像奖励。"北晓突然开口。
她松开扶住他的手，转身走向空间边缘，指尖几乎要碰到裂痕。
许言刚要喊她回来，却见她蹲下身，从裂痕里捏起一小片黑色碎屑——那碎屑在她指尖迅速溶解，留下一道淡紫色的痕迹。"更像......最后通牒。"
许言调出系统面板。
技能点总数是127，解析力78。
规则重写需要100技能点和60解析力，剩余的27技能点和18解析力，足够他在普通怪谈里苟活，但如果是高级或特级......他闭了闭眼，想起枢纽空间里那些能吞噬规则的黑影，想起幕后意识冰冷的笑声。
"如果不改写呢？"北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还蹲在裂痕前，背影被黑色衬得格外单薄，"循环虽然终止了，但规则怪谈还在继续。
各国选手还在送死，普通人还在被卷进去......"
许言转身看向她。
她的侧脸被黑色裂痕映得有些发灰，但眼睛还是亮的，像两颗浸在清水里的星子。
他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逃出游乐园怪谈时，她蹲在喷泉边洗脸上的血，抬头对他笑："这次我们赢了。"
"改写。"他说，"必须改写。"
北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
她从颈间摘下命运之钥——那把钥匙原本挂在她脖子上，用红绳系着，此刻在纯白空间里泛着暖金色的光。"给你。"她把钥匙塞进他掌心，"上次在钟楼，是我们一起钉住时间锚点。
这次......"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手背上的伤疤，那是校园怪谈里被课桌尖角划的，"我陪你一起创造新规则。"
许言的手指蜷起来，钥匙的齿痕陷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钥匙在发烫，和在钟楼地缝前一样，却不像之前那样灼人，反而像一团活的火，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系统，激活规则重写。"他说。
机械音几乎是立刻响起："确认消耗100技能点，60解析力？"
"确认。"
"检测到宿主为第0号权限持有者，重写目标锁定规则怪谈核心逻辑......"
许言眼前的系统界面开始崩解。
解析力数值从78暴跌到18，技能点从127归零。
他能感觉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像潮水退去后的沙滩，空落落的，却又异常清醒。
北晓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在发抖，却依然有力："看那边。"
许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纯白空间的正中央，原本悬浮的徽章正在融化，金纹像活的蛇一样游向四周，钻进那些黑色裂痕里。
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空间本身却开始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的纸。
"检测到异常操作......"
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系统的机械音，更沙哑，更浑浊，像生锈的齿轮在喉咙里滚动。
许言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恶意——和枢纽空间里那个幕后意识的笑声，一模一样。
"启动强制融合协议......"
纯白空间开始旋转。
许言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北晓的手还攥着他，却像要被某种力量扯开。
他看见她的头发在虚空里乱舞，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黑色和金色的光在眼前交织，像一场混乱的暴雨。
"许言！"
最后一声呼喊被吞进混沌里。
许言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却依然死死攥着北晓的手。
钥匙还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可他知道，只要这双手还连在一起，他们就还有机会。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喊：
"我们不接受重置。"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
许言能感觉到北晓的手还在他掌心，汗湿的温度还在，可除此之外，只有无边无际的混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在这里失去了形状，仿佛他们被丢进了宇宙诞生前的虚无里。
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