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指尖还残留着北晓眼泪的温度，眼前的黑暗便如被利刃划开的幕布，露出泛着冷光的金属墙面。
他下意识将北晓往身后带了半步，却发现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腰侧——这是他们在中级怪谈空间养成的默契，危险来临前，两人永远互为后背。
"叮——"
电子音从头顶传来时，许言的系统界面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低头扫过突然跳动的解析力数值：79，比半小时前刚进入这个空间时暴涨了23点。
这不是好兆头，通常只有规则即将暴走时，系统才会用这种方式示警。
"许言"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从墙面的阴影里踱步而出，步伐与许言如出一辙——左脚踏地时微微内扣，是高中打篮球留下的旧伤。
北晓的指尖在许言腰侧轻颤，她后退半步，手掌贴在墙面上快速摩挲，像是在确认这面墙是否和他们在医院怪谈里遇到的"幻觉墙"一样，会突然渗出黏液。"不是真正的你。"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因为紧张而发颤，"他的影子......比你的淡。"
许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果然，复制体脚边的阴影像被水稀释的墨，边缘模糊得几乎要融进地面。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规则残片：自我认知镜像。
解析进度：32%】。
原来如此，这不是什么外来的怪物，是系统在漫长测试中，从他记忆里剥离出的"完美版本"。
"许言"停在离他们三步远的位置，嘴角扯出和许言安抚北晓时一模一样的弧度。
但他的眼睛里没有温度，像是两潭结了冰的深潭："你们已经通过了第一阶段验证。"他抬起右手，掌心浮起一道银蓝色光纹，那是许言在枢纽空间见过的规则编码，"现在进入第二阶段——选择。"
左侧通道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北晓的手已经攥住了许言的手腕。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里，却又在触及他腕间那道旧疤时轻轻松了松——那是他们在旧民居怪谈里被诡椅划伤的，当时北晓用半块消毒棉给他按了整整二十分钟。
通道内的画面像被风吹动的胶片，先是模糊的色块，接着突然清晰成游乐园的旋转木马。
许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他第一次踏入怪谈空间的地方。
他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刺眼，售票亭吐出的黄纸边缘还沾着油墨，而北晓的白裙子被旋转木马的铁锈蹭脏了一块——她当时蹲在地上擦了十分钟，说"不能给怪谈留下弱点"。
"我们曾在这里失去过什么？"北晓的声音比记忆里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许言的目光落在墙面浮现的规则上。
那是一行血红色的字："禁止对未知存在产生信任。"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们就是因为相信了卖棉花糖的老太太，才触发了隐藏规则。
老太太递来的棉花糖在他手里融化成黑泥时，北晓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可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老太太是被规则束缚的"守护者"，她的警告藏在棉花糖的糖丝里："别信墙上的字。"
"失去了对规则的盲目敬畏。"许言听见自己说。
他的喉咙发紧，系统解析力还在攀升，79、80、81......那些光粒绕着他旋转的触感又回来了，像是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梳理他的记忆，"我们第一次明白，规则不是神谕，是......是陷阱的包装纸。"
画面突然扭曲。
旋转木马的彩漆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钢铁骨架，再一眨眼，他们已经站在医院怪谈的储物间里。
许言的鼻尖萦绕着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那是他永远忘不掉的医院怪谈的味道——储物间的天花板在滴血，北晓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他手里时，指尖还沾着血，说是"刚才帮受伤的护士姐姐按伤口"。
"如果你能回到过去，改变当初的选择，你会怎么做？"复制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他没再维持温和的笑，语气像精密仪器在计算，"比如在储物间，你可以选择吃掉饼干保存体力，而不是让给她。"
许言的视线落在北晓发顶。
她的发梢还沾着储物间的灰尘，在记忆里的暖黄色灯光下泛着浅金色。
他想起当时她塞饼干时说的话："我胃小，吃半块就饱了。"可后来他在她的背包里发现了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是她藏起来准备给他的。
"我不会改。"许言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进空气里，"那些'错误'让我知道，规则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他转头看向北晓，她的眼睛在记忆的光影里亮得惊人，"比如信任，比如......不能让重要的人受伤。"
复制体的身影突然开始透明。
他的皮肤像融化的蜡，先是指尖，然后是手腕，最后连那张和许言一模一样的脸都碎成了光点。
房间中央的圆环重新亮起，比之前更亮，像是要把地面灼出个洞。
"你们通过了第二阶段。"复制体的声音从光点里渗出来，带着些微的失真，"现在，欢迎来到第三阶段——清算。"
下一扇门打开的瞬间，许言的系统界面突然剧烈震动。
他低头一看，解析力数值停在了97，规合力从32跳到了89——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高位。
门内传来的低语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生疼，可当他抬头时，所有的疼痛都卡在了喉咙里。
圆环中央，站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林晓。
他们在游乐园初次相遇时，她穿的那件鹅黄色外套还沾着旋转木马的彩漆，可她的眼睛里没有光。
那不是林晓看他们时的眼神，不是她举着从售票亭偷拿的规则纸说"这行字的墨色比其他深"时的灵动，不是她在医院怪谈里为他们挡住诡医时的坚定。
此刻她的眼神像被抽干了所有情绪的玻璃珠，空洞得让许言的心脏猛地一缩。
北晓的手在他掌心收紧。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他熟悉的温度："那是......"
"嘘。"许言轻轻打断她。
他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的提示，泛着暖光的字体在掌心流动：【原初规则觉醒中......检测到核心变量：林晓。】
林晓的嘴唇动了动。
许言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见北晓急促的呼吸，听见门外越来越清晰的低语。
但林晓的声音没有从嘴里传出来，而是直接炸在他的脑海里，像一颗被引爆的信号弹：
"许言，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