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震颤从脚底窜上脊椎，许言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青铜门把手上的黄纸碎片在掌心灼出焦痕，却比不过核心爆发的能量波撞在胸口的闷痛。
他看见北晓被气浪掀得踉跄两步，发梢扫过墙面逆向旋转的螺旋纹，却在踉跄的瞬间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腰间挂着的命运之钥——那是他们在医院怪谈里用三枚人偶眼珠换的道具，此刻金属表面泛着冷光，和她发白的指节形成刺目的对比。
"你打算怎么做？"北晓的声音被轰鸣的锁链断裂声撕碎，却清晰地撞进许言耳中。
她扶着墙壁站直，发绳散了半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晨露里的星子。
许言闭了闭眼。
逆界规启系统的界面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解析力数值从58跳到120又暴跌回30，像台故障的电子表。
他能感觉到系统的数据流正顺着脊椎往核心方向涌，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如果现在调用精析技能，他有七成把握暂时接管核心的规则权限，但系统提示音里那个机械女声已经在循环播放警告：【强行融合将导致宿主意识规则化，永久绑定规则体系】。
"我不想再做规则的一部分了。"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轻，像一片飘进风里的纸。
记忆突然闪回第一个怪谈空间：售票亭的黄纸泛着霉味，"必须对折三次"的字迹像爬满蛆虫的伤口；他攥着皱巴巴的门票站在旋转木马前，听见系统在耳边说"违规将即死"，却还是把门票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那时他想的是，规则不该是锁死的镣铐，该是用来被理解、被超越的工具。
可当他真的站在规则源头，才发现最可怕的从不是遵守或打破，而是被规则本身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
北晓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的手比平时凉，许言却觉得那温度像根锚，把他从不断下沉的思绪里拽了上来。
他摸出贴身口袋里的黄纸碎片——边缘还留着松本翔太学生证撕下时的毛边，背面有林婉秋博士用炭笔写的螺旋纹，此刻正随着核心的震颤发出蜂鸣。
这是他们从第一个空间带出来的"礼物"，是所有故事开始的起点，也是唯一能触达规则最底层的钥匙。
"这是最初的规则条目。"许言把碎片撕成两半，纤维断裂的脆响混着锁链崩解的轰鸣，"也是我们一路走来的见证。"半片碎片递到北晓面前时，他看见她睫毛颤了颤，眼尾的泪痣跟着晃了晃。
"如果你这么做了......"北晓的喉结动了动，指腹擦过碎片上渗着淡金的字迹，"系统会消失，解析力、技能点......都没了。"她的声音发紧，像绷紧的琴弦，"你会变成普通人。"
许言笑了。
他想起在旧民居怪谈里，系统提示他解析力不足时的焦躁；想起在医院空间用拟规技能躲过人偶护士时的心跳；想起每次通关后系统界面弹出的"宿主存活"提示——那些曾经让他依赖的数字，此刻在他心里轻得像片羽毛。"那就让我以普通人的方式，重新开始。"他说，"至少......"他望着北晓泛红的眼尾，"至少我们还在彼此身边。"
北晓吸了吸鼻子，用力握住那半片碎片。
她的指甲在碎片边缘压出浅白的印子，却没再说什么。
两人同时抬手，将碎片按在核心表面。
蓝光突然暴涨，刺得许言睁不开眼，却能清晰感觉到掌心的碎片在融化，像滴进热油的蜡，顺着皮肤纹路渗进核心的裂缝里。
核心发出低沉的共鸣，像远古巨兽的呜咽。
许言听见系统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机械音里竟带了丝杂音："检测到原初宿主回归......规则重置程序启动。"他的视网膜上，系统界面正在像素化，解析力、规合力的数值像被风吹散的沙，一缕缕消失不见。
逆界规启系统的最后一道光熄灭前，他看见北晓的倒影在核心表面晃了晃，然后——
黑暗。
再睁眼时，阳光刺得许言眯起眼。
鼻尖涌进熟悉的甜腻气息，是游乐园门口卖棉花糖的摊位在加热糖精；耳边响起孩童的笑闹，过山车的呼啸从头顶掠过；脚底下是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和记忆里第一次误入怪谈空间时踩过的一模一样。
"许言？"北晓的声音带着点颤抖。
她站在他身侧，发绳不知何时重新系好了，碎发被风撩起，露出耳尖淡淡的红。
许言转头，看见身后的游乐园大门。
朱红的漆皮有些剥落，门楣上"欢迎来到新世界"的告示牌却崭新得刺眼，墨迹还带着湿意。
风掀起告示牌的一角，他瞥见背面似乎有行极小的字迹，像某种规则的残章，却在看清前被风卷走了。
"我们......"北晓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回来了？"
许言望着街道上往来的人群。
穿校服的学生抱着课本跑过，卖烤肠的大叔掀开铁桶盖子，热气裹着孜然香扑过来——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他摸了摸口袋，逆界规启系统的界面再没出现；低头看手背，林婉秋博士画的螺旋纹不知何时淡成了一道白痕。
但北晓的手还在他掌心，暖烘烘的，带着点汗湿。
"嗯。"许言说，"我们回来了。"
风又吹起来。
游乐园门口的告示牌"哗啦"响了一声，"新世界"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某种等待被解读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