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梧桐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斑，许言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第一次进入怪谈空间时，也是这样的甜腻空气——棉花糖机"嗡"地转着，糖丝在竹棍上缠出云朵似的白，可现在那团白在他眼里却像被浸了墨水。
"许言？"北晓的指尖还勾着他小指，温度比记忆里更烫些。
她另一只手悬在告示牌前，指腹刚碰着"新"字的最后一笔，就像被针戳了似的猛地缩回。"有电流。"她晃了晃发麻的指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像...像上次在医院空间碰那个生锈轮椅的感觉。"
许言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没接话，只是抬手按住自己手腕。
逆界规启系统的界面早没了，皮肤下曾经跳动的数据流，此刻只剩一片死寂。
但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立着，像被某种看不见的线牵着——那是他在中级空间被诡雾追着跑时才会有的直觉。
"我们该回家。"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期的更沉。
北晓没问为什么，只是把被电流刺红的手指蜷进掌心，跟着他往路口走。
天桥上的风卷着炸串香扑过来时，许言的脚步顿住了。
桥下绿化带里，七八只流浪猫正仰着头。
它们的毛色杂得能拼出块花布，可此刻却像被按了暂停键——尾巴尖绷成直线，瞳孔缩成针尖，所有视线竟精准地钉在他和北晓脚边。
"晓。"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北晓袖口，余光瞥见她立刻摸向颈间。
那串被她用红绳系着的"命运之钥"正泛着淡青色微光，钥匙齿上的纹路像活了似的缓缓转动。
"它们...在看我们。"北晓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随着吞咽上下动了动。
最靠近的那只三花猫突然弓起背，喉咙里滚出的不是威胁的低吼，而是某种类似摩尔斯电码的"咔嗒"声。
许言感觉后槽牙发酸——这是他在高级空间遇到"规则拟态者"时，那些怪物交流的频率。
"走。"他拽着北晓加快脚步，鞋底在天桥地砖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直到转过巷口，听见身后猫群"哗啦"散开的响动，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学校宿舍楼下的声控灯在他们走近时"啪"地亮起。
许言的目光刚扫过楼道口的公告栏，血液就"嗡"地冲上头顶——那张A4纸大小的海报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荧光，标题"校园安全守则更新"的字体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不可与他人对视超过三秒。"北晓凑近了念，声音越念越轻，"午夜前后五分钟不得使用电梯...禁止在卫生间镜子前整理衣物超过一分钟？"她指尖点在最后一条上，"这和我们在'永夜中学'空间里的规则...太像了。"
许言的指节抵着公告栏玻璃。
他能看见海报背面透出的淡淡墨迹，像是被覆盖的旧规则残痕。"不是像。"他的拇指摩挲着玻璃上一道细裂纹，那是去年冬天他和室友搬书时撞出来的，"这是规则残影。
就像...就像大火烧过的墙，表面刷了新漆，可底下的焦痕还在渗。"
北晓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掌心沁着冷汗，顺着他腕骨的纹路往下淌："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还在怪谈空间里？"
"不知道。"许言实话实说。
他望着楼道里晃动的树影，想起系统消失前那句"规则重置程序启动"。
如果规则真的被重置，为什么会有残影？
如果没被重置...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北晓手背上那道被诡雾划伤的疤痕还在，颜色比现实里深了两个色号。
深夜的宿舍比往常冷。
许言裹着北晓硬塞给他的薄毯，把收集的线索摊在书桌上：半张从公告栏拍的守则照片、三张在天桥捡的猫毛（用透明胶黏在便利贴上）、还有北晓从告示牌上蹭下来的墨渍样本——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紫。
"叩、叩。"
玻璃的轻响让两人同时抬头。
北晓抄起桌上的保温杯就要砸，却在看清窗外时顿住了。
那是只乌鸦，比普通乌鸦大一圈，眼睛黑得像泼了墨，连眼白都看不见。
它爪子上缠着半张黄纸，喙正一下下啄着玻璃，节奏和他们在"鬼市空间"听到的更夫敲梆子一模一样。
"别动。"许言按住北晓的手。
他起身推开窗，冷风卷着乌鸦的腥气灌进来。
乌鸦歪了歪头，爪子一松，黄纸飘飘荡荡落进许言掌心。
它展开翅膀要飞时，喉咙里突然发出人的声音——像是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重启已开始，宿主即将归来。"
话音未落，乌鸦已消失在夜色里。
许言盯着掌心里的黄纸，纸张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北晓凑过来时，他闻到了熟悉的霉味——和每个怪谈空间里黄纸规则的味道分毫不差。
"上面写的是..."北晓的手指悬在纸上方，"你仍未逃脱。"
许言的拇指轻轻抚过字迹。
那些墨点突然动了，像被风吹散的烟灰，重新排列成新的句子。
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整座城市的灯光都暗了几分。
"晓。"他把黄纸折成小块，塞进贴身口袋，"明天...我们去查告示牌的背面。"
北晓没说话。
她望着许言口袋里鼓起的形状，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那张黄纸在口袋里微微发烫，隔着布料灼着她的手背——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