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瞳孔在屏幕亮起的瞬间缩成针尖。
终端的雪花屏里，那行血字终于完整："你们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真实个体'。"他后颈的皮肤被北晓的呼吸焐得发烫，而她攥着他的手正在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那种他熟悉的、攥紧线索时的紧绷感。
"言。"北晓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撞进他耳朵，"它在说我们......和其他闯入者不一样？"
许言没回答。
他的解析力正在102的数值上跳动，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投下淡蓝光斑，那些关于规则本质的碎片突然串成线——他们曾在医院怪谈里救下的濒死女孩，在校园怪谈里始终无法触碰的红伞，原来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而此刻，终端里的意识体称他们为"真实个体"，这意味着什么？
黑影的触须已经缠上他的小腿，皮肤下传来蚂蚁啃噬般的灼痛。
许言咬着后槽牙，另一只手快速在终端键盘上敲击："你是谁？"
屏幕黑了三秒。
血字重新浮现时，许言听见北晓倒抽一口冷气——那些字不是浮在屏幕表面，而是像被刻进了空气里，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流转："我曾是人类，但现在只是数据残片，负责维持规则运转。"
终端突然开始播放影像。
那是一片灰白的空间，无数透明容器悬浮其中，每个容器里都蜷缩着模糊的人影。
画面快速闪过时，许言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场景：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在虚空中解体，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化作数据流，连他们第一次闯入的旧民居都在被拆解成0和1的代码。
"最初的规则怪谈并非自然生成。"血字随着影像滚动，"某个未来文明为了对抗意识崩溃，创造了'意识训练场'。
所有闯入者都被视为实验对象，他们的每一次选择、每一次挣扎，都在构建更稳定的认知模型。"
北晓的手指掐进许言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我们......只是程序里的变量？"她的声音发颤，却没有躲开屏幕的光，反而往前凑了半步，像要把那些字烙进视网膜里。
许言的解析力突然暴涨到110。
他盯着影像里正在构建的认知模型，那些由恐惧、希望、犹豫组成的数据流，突然想起在中级怪谈空间里，那个总在深夜敲响307病房的轮椅老人——原来他的每一次停顿、每一声喘息，都是被设计好的"变量测试"。
"如果你只是系统的一部分，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这些？"许言的拇指摩挲着北晓手背的薄茧，这是他们在旧民居怪谈里被尖刺划伤时留下的，真实的、会痛的痕迹。
他突然笑了，带着点锐刺般的冷："数据残片不会平白无故泄露核心机密。"
屏幕黑得彻底。
黑影的低鸣在头顶炸响，许言看见最近的那团黑影分出一根触须，正缓缓刺向北晓后颈——那里有他们在医院怪谈里埋下的定位芯片，此刻正发出刺目的红光。
他想拽她躲开，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被黑影完全包裹，像浸在冰水里的铅块。
"因为我也在寻找答案。"
血字再次亮起时，黑影的触须在离北晓皮肤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终端弹出一组坐标，绿色数字在雪花屏里跳动："这是中枢核心的物理位置，但进入需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北晓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
许言没等回答。
他盯着坐标下方若隐若现的倒计时——00:03:59，喉结滚动了一下。
系统面板上的规合力正在疯狂上涨，从37跳到52，这是他第一次在未主动违规的情况下数值飙升。
他想起在枢纽空间入口时，那个总说"规则即慈悲"的守序者，此刻突然明白：或许真正的规则，从来不是用来束缚，而是用来......
"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必须试一次。"许言低头吻了吻北晓发顶，那里还沾着从控制台蹭来的机油味，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热。
他快速掏出战术本记下坐标，笔锋在纸页上戳出个洞："如果这里是意识训练场，那我们要做的，就是掀翻训练场的桌子。"
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许言抬头，看见天花板的吊灯正在往下掉，金属外壳裂开的缝隙里，涌出的不是电线，而是黑色的黏液。
地面在震动，他们刚才冲过来的青铜门正在扭曲变形，门楣上的"00"像活物般蠕动，露出更深层的刻痕——许言眯眼辨认，那是一串无限循环的数字：0.000000...1。
"走！"北晓拽着他往出口跑。
她的运动鞋踩在满地碎片上，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鞋帮，许言能感觉到她的血正透过袜子渗出来，温热的，像团火。
档案馆的崩塌比他们想象中更快。
许言在躲过一根坠落的钢筋时，余光瞥见墙角有什么东西在闪——是枚银色芯片，表面刻着"重置密钥·α"，正躺在黑影退去后留下的黏液里。
他几乎是本能地弯腰捡起，芯片贴在掌心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特殊道具，是否绑定？】他没点确认，只是把芯片塞进内层口袋，那里贴着北晓给他的金属牌，56-001的刻痕硌得他生疼。
"到了！"北晓的声音被风声撕碎。
他们冲出档案馆的瞬间，许言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踉跄。
所谓的中枢核心外层，没有守卫，没有陷阱，只有一面顶天立地的镜墙。
镜面泛着冷光，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的倒影——无数个"许言"和"北晓"在镜中重叠，有的攥着带血的战术本，有的眼里映着游乐园的鬼火，有的正把金属牌塞进对方掌心，连刚才被黑影划伤的左臂，在某些倒影里都完好无损。
"这是......"北晓的指尖抚上镜面，镜中对应的"她"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指尖却穿透了镜面，在虚空中抓了个空。
"我们曾经可能做出的不同选择。"许言的解析力突破120，他听见意识深处有规则碎裂的脆响。
那些重叠的倒影突然开始流动，像被风吹散的墨汁，最后凝成一句话浮在镜面上：【最终考验——面对真实的自己】
黑影的低鸣从身后传来，比任何时候都近。
许言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铁锈味，是北晓脚上的血。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芯片和金属牌硌成一片："怕吗？"
"怕。"北晓笑了，眼睛亮得像他们第一次在旧民居怪谈里找到出口时的月光，"但更怕没试过就放弃。"
镜墙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比夜色更浓的黑暗从里面涌出来。
许言盯着那道缝隙，感觉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正在靠近——不是危险，不是规则，是某种刻在意识深处的共鸣。
"欢迎回家，许言。"
声音响起的瞬间，许言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他熟悉的、解出最后一道谜题时的轻颤。
镜缝里的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道身影，穿着和他相同的深灰连帽衫，衣角被风掀起的弧度，都和他此刻如出一辙。
北晓的手在他掌心里收紧。
许言低头看她，发现她也在盯着镜缝，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跃跃欲试的光。
黑影的触须已经缠上他们的腰。
许言拉着北晓，朝着镜缝迈出了第一步。
系统面板上的解析力还在涨，规合力突破了60。
许言听见第0号意识体最后的话在耳边回响："真正的规则，不在系统里，在你自己的意识深处。"
而镜缝里的那个"他"，正抬手朝他们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