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掌心被北晓的指甲掐出浅痕。
两人刚冲出隧道口，风裹着春寒灌进衣领，可那股焦糊中带着金属电离味的规则灼烧感，反而比在隧道里更浓烈了。
他抬头，本应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正裂开蛛网般的银线——不，不是裂开，是被某种力量切割成无数个方格，每个方格都像老式电视机雪花屏般闪烁着，渐渐显露出人影。
"言哥。"北晓的声音发颤，指尖微微抬起，"看那些格子里的人......"
许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第一个清晰的影像是个穿蓝白校服的女孩，右耳缺了块，那是三个月前他在"暴雨校园"怪谈里见过的失败者——当时她因为违反"雨天不得踩水洼"的规则，被从脚踝开始融化成血水。
第二个是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左眼位置鼓着团肉瘤，这是"猎头公司"怪谈的牺牲者，他错信了"面试时要直视面试官眼睛"的规则，结果被寄生了眼球虫。
"这些人......都是失败者。"许言喉结滚动，解析力在脑海中自动运转，"但他们的意识......还活着？"
系统广播突然炸响，像生锈的喇叭卡在脑仁里："欢迎加入规则重生游戏。
存活至七十二小时终点，即可回归现实。"声波震得两人耳膜发疼，许言注意到每个方格边缘都渗出暗红数据流，那些失败者的影像开始机械地重复着生前最后动作——蓝白校服女孩在虚空中踩水洼，西装男人对着空气鞠躬。
北晓攥紧他的手腕："这是投影？
可他们的表情......"她指了指其中个戴鸭舌帽的青年，那是许言在"夜市怪谈"里见过的，当时青年为救同伴触发了"午夜十二点后不得交易"的禁忌，被油锅吞没前最后一个动作是扯下帽子扔向同伴。
此刻影像里的他正重复着扯帽子的动作，但眼眶里没有焦黑的窟窿，反而泛着诡异的幽蓝。
"多维投影竞技。"许言咬着后槽牙，逆界规启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数据流，"他们的意识被规则碎片绑定，成了活体坐标。"他低头看向突然出现在掌心的银色卡片，上面用猩红字体写着"临时身份卡"，能力值和技能点的数值正在疯狂跳动——和他的系统界面几乎一模一样。
北晓的卡片也浮现了，她翻来覆去看："你的数值稳定了吗？
我的精析是12，御心0，拟规显示'未解锁'。"
许言盯着自己卡片上刻意压低的数值——解析力被他手动调到35，规合力5，和普通玩家无异。
他早猜到系统可能会监测异常，方才在隧道里就用拟规技能屏蔽了系统核心波动："伪装成普通玩家，别暴露。"他握住北晓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她常年练散打留下的，"这里时间流速加快三倍，每小时等于现实二十分钟。
我们得在投影覆盖全城前找到节点，但首先......"
天空突然落下银白光束，直接罩住两人。
许言瞳孔收缩，光束里传来橡胶摩擦的刺响，等视线恢复，他们已经站在爬满绿苔的教学楼前。
褪色的电子屏在头顶闪烁："模拟校园怪谈空间——请遵守以下规则：一、上课铃响后不得留在走廊；二、遇到戴红领结的学生需鞠躬；三、教师办公室永远锁着。"
"时间流速的感觉......"北晓伸手接住飘下的梧桐叶，叶片在她掌心打了个旋就化为齑粉，"风里有霉味，像真实的旧校舍。"她踢了踢脚边的可乐罐，罐身凹进去的痕迹还很新，"有人刚来过？"
许言注意到走廊尽头的窗户。
正常校园的玻璃该是灰扑扑的，但这里每块玻璃都像被擦过，能清晰映出他们的影子——除了第三扇窗，里面黑黢黢的，隐约有个轮廓在动。
"叮铃——"
上课铃炸响的瞬间，许言拽着北晓闪进最近的教室。
后排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他余光瞥见最后一排坐着个穿黑卫衣的男生，帽檐压得很低，正用钢笔在课桌上刻字。
等看清刻的内容，许言后背窜起寒意——那是他在"医院怪谈"里破解的隐藏规则，当时他用红药水在病历本上写的就是这句话。
"许言。"男生突然抬头，帽檐下的脸和他有七分相似，连左眉骨的小疤都一模一样，"或者我该叫你'觉醒者'？"
北晓立刻挡在许言身前，右手虚按在腰间——那里本应别着她的战术笔，现在却只摸到空气。
男生笑了，钢笔尖在课桌上点出火星："别紧张，我是林辰。"他的声音像被调过音，每个字都带着双重回响，"你们以为挣脱了系统？
不过是从新手村走到了训练场。"
许言的解析力不受控制地飙升，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警告。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装作疑惑："你谁啊？"
"完美许言的残次品。"林辰的瞳孔突然变成数据流形态，"上百次测试里，只有你们这组触发了规则反噬。
但别得意......"他指节敲了敲课桌，那些刻着的规则突然燃烧起来，"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上课铃第二次响起时，林辰已经消失。
许言检查课桌，燃烧后的灰烬里竟躺着半张身份卡，背面用血字写着："未被记录者"。
"等等。"北晓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她的身份卡不知何时翻到了背面，细密的代码正顺着卡面游走，"我刚才用指甲划了道印子，现在......"她掏出从隧道里顺来的微型解码器，三两下破解了代码，"显示'找到未被记录者，他们是唯一未被同步的个体'。"
"未被记录者？"许言皱眉，解析力自动调取所有记忆——所有进入过规则怪谈的人都被系统标记，现实里的普通人也会被规则波动影响，"但确实有人从未进入过任何空间......"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旧书店遇到的老人，当时老人递给他一本《规则逻辑学》，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建筑和现在的模拟校园有七分像。
"言哥！"北晓突然拽他的衣袖，抬头指向天空。
那些方格不知何时又靠近了些，其中一个影像正剧烈扭曲——是戴鸭舌帽的青年，他的幽蓝眼眶里溢出血泪，原本机械重复的动作停了，嘴唇开合着，在无声的世界里吐出两个字。
许言的解析力在这一刻突破临界值，他清晰"听"到了那个声音："救我。"
话音未落，青年的影像就像被捏碎的玻璃，碎成千万光点。
光点汇聚成串数字，在天空中闪烁两秒后消失——是坐标。
北晓掏出手机，屏幕上刚拍下的照片里，那串数字还残留着模糊的重影。
许言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定位器，指尖触到个硬纸片——是林辰留下的半张身份卡，背面的"未被记录者"五个字，正随着他的体温缓缓发烫。
走廊尽头的第三扇窗突然发出脆响，玻璃上裂开蛛网纹，里面的轮廓更清晰了，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举起什么东西对准他们。
"走。"许言拉起北晓冲向教室后门，"去坐标点，找未被记录者。
但首先......"他回头看了眼逐渐模糊的林辰刻字，"得弄清楚，谁在测试我们。"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高空，那个喊出"救我"的影像碎片正融入银色数据流，最终汇聚成某个黑暗空间里的监控屏。
屏幕前的人影转动着钢笔，笔尖在"许言"的名字下画了道粗线，低笑出声："终于，有玩家注意到'未被记录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