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银杏叶掠过北晓肩头时，她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推送。"全球规则怪谈空间于零时零分全面消失"的标题刺得她眼睛发酸，广场另一端学生们的笑声、食堂飘来的糖醋排骨香气，这些曾经再普通不过的人间烟火气，此刻却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她发紧的心脏。
掌心突然传来细微的灼痛。
她低头，那枚破损的命运之钥正躺在手心里，表面蛛网似的裂纹中渗出细碎金光，像极了许言系统界面上的规则光网。
当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裂纹时，金属表面突然泛起涟漪，一行淡金色小字缓缓浮现："若你愿追随，我便为你重启。"
北晓的呼吸骤然一滞。
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她蹲下身，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许言最后说的话在耳边炸开——"我会变成能让你在阳光下走得更稳的路"，他吻她额头时的温度，抽出她手时掌心残留的余温，系统界面爆亮时他眼底的释然......这些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在她眼前闪成一片模糊的光。
"你没有死。"她对着钥匙轻声说，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你只是被写进了规则里。"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她发梢扫过手腕。
那里淡金色的纹路正在发烫，和钥匙上的金光同频跳动。
北晓站起身，望着被夕阳染成橘色的教学楼，喉结动了动——她想起许言常说，规则怪谈的本质是"被书写的故事"，而故事，总该有个不那么潦草的结局。
与此同时，在规则夹缝的最深处，许言的意识正漂浮于无数光流之间。
他看不见，听不见，甚至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体，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世界运行的轨迹：某个上班族踩过一片银杏叶，某个老太太在菜市场和摊贩讲价，北晓站在广场上抬头望天空——那个身影像根细弦，轻轻拨动着他残存的意识。
"解析力：0。"系统界面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规合力：99。"
许言"想"皱眉，却发现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他能感觉到规则的力量正顺着每一缕光流渗入他的意识，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试图将他揉进规则的脉络里。
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你已是规则，不可违逆。"
但他知道，在这规则的洪流里，有个最顽固的角落始终未被侵蚀——那里藏着北晓用口红在医院镜面画的逃生路线图，藏着第一次闯关时被他撕下的规则黄纸，藏着她被光带托走时，指尖擦过他指节的温度。
"北晓。"他在意识里无声地喊，那些光流突然泛起涟漪，仿佛回应。
现实中，北晓的睫毛猛地一颤。
她摸出书包里那本总是随身带着的《怪谈规则破解手册》，书页间夹着的医院逃生路线图复印件被风掀起一角。
指尖抚过纸上淡淡的口红印，她忽然想起许言说过的话："规则怪谈的漏洞，往往藏在'被记住的细节'里。"
深夜十点，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时，北晓正坐在宿舍飘窗上。
她闭着眼睛，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呼吸逐渐放轻——作为"量子化虚影"，她能感知到现实与规则边界的薄纱，就像能听见两张纸相触时的窸窣声。
"来了。"她猛地睁眼，瞳孔里映出窗玻璃上浮动的淡蓝色光纹。
那是种熟悉的波动，像许言在系统界面激活"御心"技能时，精神力荡起的涟漪。
北晓翻身下床，套上外套就往外跑。
秋夜的风灌进领口，她却觉得浑身发烫，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她循着波动来到城郊的废弃图书馆，生锈的铁门挂着半掉的锁，门楣上"市立图书馆"的招牌落满灰尘，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旧书的纸页味扑面而来。
北晓的脚步顿了顿——这里和他们曾经闯关的"校园怪谈"里的图书馆太像了，连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形状都一模一样。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三楼，在最里侧的旧书架前停住。
一本暗红色书脊的《最终选择》正立在架上，书脊上的烫金字被岁月磨得发暗。
但当北晓靠近时，书页突然"哗啦"一声自行翻动，纸页摩擦的声响在空荡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
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书皮，眼前的景象便骤变。
纯白，无边无际的纯白。
北晓踉跄着站稳，这才发现脚下是由银白线条构成的网格，像极了许言系统界面的规则光网。
前方不远处，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正背对着她，黑色卫衣、微卷的发梢——是许言。
"许言！"北晓喊，声音在纯白空间里激起细小的波纹。
虚影缓缓转身，北晓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眉眼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像被浸在水里，轮廓有些模糊。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传出，只有口型清晰地重复着："小心规则......"
北晓冲过去，伸手要碰他的脸。
指尖即将相触时，一层无形的屏障突然出现，像面冷硬的玻璃，将她的手弹得生疼。
她这才注意到，许言脚下的银白网格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无数根细线，正从他脚底蔓延进虚空。
"我知道你在里面。"她贴着屏障，掌心抵着那层规则的壁障，"我看到钥匙上的字了，我会找到让你重启的方法。"
许言的虚影突然有了反应。
他的手指动了动，指向她手中的命运之钥。
北晓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钥匙裂纹中渗出的金光正在汇聚，形成一幅模糊的地图——是他们闯过的所有规则空间：旧民居、医院、校园、游乐园......
"核心碎片？"北晓喃喃，抬头时，许言的虚影已经开始变淡。
她急得眼眶发红，"你等等！
我——"
话音未落，她的视野再次被白光填满。
再睁眼时，她又站在废弃图书馆的旧书架前，手中多了张泛黄的纸条，正面用淡金色纹路写着："规则未终，归来可期。"
北晓翻到背面，纹路突然泛起微光，一行新字缓缓浮现："第一块核心碎片位于游乐园售票亭旧址。"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落在纸条上。
北晓握紧纸条，指节发白。
她想起第一次和许言闯入游乐园怪谈时的场景：售票亭的黄纸规则被风吹得哗哗响，他皱着眉分析规则陷阱的样子，还有后来他们躲在旋转木马后，听着鬼怪脚步声时，他悄悄握住她的手......
现在，那座游乐园应该已经荒废了吧？
北晓望着窗外的夜色，想起新闻里阳光洒在旋转木马上的画面。
但她知道，在某个被规则遗忘的角落，一定还留着售票亭的旧址——那里或许长满了杂草，或许落满了灰尘，但那里，藏着让许言归来的第一块碎片。
她把纸条小心收进贴身口袋，转身走出图书馆。
秋夜的风掀起她的衣角，腕间的金色纹路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根细细的线，一头系着现实，一头系着规则深处某个正在等待的灵魂。
（远处，游乐园的方向，废弃的旋转木马在夜色中沉默地立着，售票亭的木牌半挂在墙上，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隐约的金色纹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