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北晓的鼻腔,她站在游乐园铁艺门前,仰头望着褪色的"奇幻乐园"招牌。
铁皮边缘翘起的部分被风吹得哐哐作响,像极了当年许言举着规则黄纸时,纸页被风掀起的脆响。
她的手指抚过门锁上的锈迹,金属碎屑粘在指腹上,有些刺痒。
新闻里说这里三年前就因安全隐患关闭,可真正站在这里,北晓才知道"荒废"二字有多沉重——旋转木马的彩漆剥落得斑驳,露出底下发黑的木板;过山车轨道爬满藤蔓,在月光下像条蛰伏的巨蟒;就连当年他们躲着鬼怪的小钟楼,此刻也只剩半面歪斜的铜钟,钟摆卡在"9"的位置,永远停在了九点。
"售票亭在西南角。"她对着空气念出记忆里的坐标,喉咙发紧。
那是许言第一次带她分析规则时,用铅笔在黄纸上画的简易地图。
当时他的笔尖戳得太用力,纸背都洇出了小坑,现在想来,倒像极了此刻她心跳的节奏。
杂草缠住她的脚踝,北晓弯腰扯断那些带刺的茎秆,掌心被划开一道细口,血珠渗出来,在夜色里泛着暗紫。
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前方那座灰扑扑的小木屋——褪色的"售票处"木牌半挂在墙上,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隐约的金色纹路,和图书馆纸条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到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触到售票亭的木门时,掌心的伤口突然火辣辣地疼。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灰尘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北晓本能地偏头闭眼,再睁眼时,视线恰好落在柜台下方——那里躺着一张黄纸,边缘没有卷翘,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就,和三年前被风吹得哗哗响的旧规则截然不同。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黄纸,就听见许言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规则怪谈里,新出现的东西往往最危险。"可这次她没犹豫,喉结动了动,把那句"但如果是线索呢"咽了回去。
黄纸上的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若欲取真知,请以真心换之。"
真心。
北晓摸出随身带的钢笔,笔帽上还刻着"XX大学优秀毕业生",是许言去年送她的。
金属笔身贴着掌心,像他从前握她手教她解数学题时的温度。
她咬着唇写下自己的名字,墨迹在"北"字最后一竖顿了顿,洇开个小墨团——就像许言总说她写"晓"字时,最后一笔太急。
笔刚离纸,售票亭突然震动起来。
地板发出开裂的脆响,北晓踉跄着扶住柜台,看见木缝里渗出银白光芒,像无数条发光的线在地面编织成网。"轰"的一声,正中央的木板缓缓下沉,露出一段向下的阶梯,霉味更重了,混着潮湿的土腥。
手机屏幕在口袋里亮起来,是实验室的未接来电。
北晓盯着阶梯深处的黑暗,喉结滚动两下,把手机按回兜里。
她摸出命运之钥,破损的齿痕割得掌心发疼——这是许言用最后一点意识为她留下的,当时他说:"拿着它,就能找到我。"
阶梯的水泥台阶上长满青苔,北晓扶着墙往下走,指尖碰到的石壁冰凉刺骨。
数到第十三级时,眼前突然开阔,一座圆形密室出现在眼前。
墙壁上刻满歪扭的符号,有些像数学公式,有些像她在古籍里见过的甲骨文,还有些...她打了个寒颤,那些弯曲的线条,竟和许言被规则吞噬前脚下的银白网格一模一样。
"试试钥匙。"她对着空气说,声音在密室里激起回音。
命运之钥刚接触石壁,符文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像被点燃的导火索,顺着墙壁迅速蔓延。
北晓后退两步,瞳孔骤缩——墙上浮现出一段影像,正是许言第一次踏入游乐园怪谈的画面!
她看见十七岁的许言穿着白T恤,站在游乐园门口,仰头望着"奇幻乐园"的招牌。
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和此刻的月光重叠。
可下一秒,画面里多了道影子——不是许言的,那影子没有具体轮廓,却能看见它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就像...就像在揉面团似的,把原本晴朗的天空揉出阴云,把嬉笑的游客揉成透明的虚影,最后在售票亭前"揉"出一张泛黄的规则纸。
"是人为的。"北晓的指甲掐进掌心,"不是自然异变...是有人制造了规则怪谈。"她的声音发抖,却带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原来他们闯过的所有生死关卡,都是别人的试验场;原来许言被规则吞噬,不过是试验品出了意外。
密室中央突然泛起金光,一块菱形碎片悬浮在半空中,表面流转着和命运之钥相同的纹路。
北晓冲过去,指尖即将触到碎片时,整个密室开始震动。
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她听见石壁开裂的声响,像极了许言消失那天,规则空间崩塌的声音。
"拟规!"她咬破舌尖,鲜血溅在钥匙上。
技能启动的瞬间,她的身影变得透明,刚好躲过一块坠落的石柱。
碎片落入掌心的刹那,熟悉的温度涌上来——是许言的体温,带着点常年握笔的薄茧触感。"你一直在看着我吧?"她对着空气笑,眼泪砸在碎片上,"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震动突然停止。
北晓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售票亭外的空地上。
月光重新洒在旋转木马上,碎片在她掌心发烫,她这才注意到,碎片内部有团金光正在凝结——是个倒置的数字"047",和实验室资料里缺失的"第47号规则单元"编号分毫不差。
"047..."她轻声念出,喉间发紧。
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这次她接了起来。
实验室的老赵声音带着睡意:"小北,你让我查的规则嵌套公式有新发现,明天来实验室——"
"我明天就来。"北晓打断他,低头望着掌心的碎片,"带着样本来。"
夜风掀起她的衣角,腕间的金色纹路在月光下闪得更亮了。
远处,废弃的旋转木马在夜色中沉默地立着,而北晓知道,有些规则,该被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