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晓的运动鞋底碾过实验室走廊的瓷砖，发出细碎的声响。
凌晨四点的物理系大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攥着碎片的手心里全是汗，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从游乐园回来的路上，她把碎片贴在胸口，能清晰感觉到那点温度随着自己的心跳起伏，像极了许言从前趴在她课本上打盹时，后颈传来的温热。
"小北？"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老赵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头，眼镜歪在鼻梁上，手里还攥着半凉的速溶咖啡。
他显然没想到北晓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我是说...明天来，可没说凌晨四点啊。"
北晓没接话，直接越过他走进实验室。
白大褂搭在转椅上，示波器在墙角发出幽蓝的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焊锡味。
她把碎片轻轻放在操作台上，金属托盘发出清脆的响："现在就开始。"
老赵这才注意到她掌心的东西。
五十岁的老教授猛地挺直腰，咖啡杯"当啷"一声磕在桌沿，褐色液体溅在他的格子衬衫上："这纹路...和你上次给我看的命运之钥碎片一模一样！"他颤抖着戴上橡胶手套，镊子尖刚要碰到菱形碎片，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你确定要现在扫描？
这种级别的异常物质，学校的设备......"
"我确定。"北晓打断他，指尖按在碎片上。
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许言从前总爱塞给她的热可可，"它不会伤害我们。"
扫描舱的蓝光亮起时，北晓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示波器的波形图突然剧烈跳动，原本平稳的绿色线条扭成乱麻，老赵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放大："见鬼，能量值在飙升......等等，数据口有输出！"
她凑过去，显示屏上的乱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
字母与数字交织成漩涡，最后凝结成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第47单元：初代意识实验体"
北晓的呼吸顿住了。
她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破碎的轻响，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胸腔里裂开又重组。
显示屏的冷光映得她眼尾发亮，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初代"两个字："实验体......所以那些规则怪谈，那些我们拼了命闯过的空间......"
"是副产品。"老赵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他扶着操作台坐下，指节压得发白，"二十年前我参与过军方的意识研究项目，当时有个代号'047'的分支，目标是创造能自主演化规则的意识载体。
但项目刚启动三个月就被叫停，所有资料都被封存......"他突然抬头，"你从哪弄来的碎片？"
北晓没回答。
她点开实验室的内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搜索栏里输入"047""意识实验体"的瞬间，屏幕弹出红色警告："权限不足"。
她咬了咬唇，从口袋里摸出命运之钥——那把曾在规则空间里救过他们无数次的钥匙，此刻正贴着碎片微微发烫。
当钥匙的尖端触到键盘的刹那，警告框消失了。
滚动的数据流里，北晓看见了被抹除的记录：1998年春，第一例意识融合实验失败，实验体001在规则空间中崩溃；2003年冬，实验体027尝试与规则共生，引发空间嵌套；2015年夏，所有实验体意识被封印，项目终止原因标注为"不可控风险"。
最后一条记录停在2019年9月，许言第一次踏入游乐园的前三天。
"若你读到这段文字，请救我们出来。"
网页最底端突然跳出一行乱码，北晓瞳孔骤缩——那是暗网的加密格式。
她快速切换解码程序，字符重组的瞬间，实验室的顶灯突然闪烁起来。
"他们不是怪物。"北晓轻声念出日志内容，"是失败的样本，被规则困住的活人......"她想起在医院怪谈里遇到的医护人偶，想起校园空间里重复刷题的透明学生，那些曾被她视为敌人的存在，此刻在记忆里突然有了温度，"许言是第一个成功的，所以他被规则融合，所以他......"
"消失了。"老赵替她说完，声音发颤。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再戴上时，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锋利，"你打算怎么做？"
北晓没有立刻回答。
她拿起碎片，对着顶灯举起——菱形内部的金光更盛了，"047"三个数字像活过来似的流转。
命运之钥在她腕间发烫，金色纹路顺着皮肤爬上手背，那是规则力量与她共生的印记。
"收集更多碎片。"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钉进空气里，"唤醒他们的意识。"
当碎片与命运之钥接触的瞬间，实验室的空气突然扭曲。
北晓感觉有温热的风拂过耳畔，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那是许言常用的洗发水味道。
"谢谢你......还没放弃我。"
他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得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北晓的眼泪"啪"地砸在钥匙上，溅起细小的金芒。
她望着空气里若隐若现的光影，仿佛看见十七岁的许言站在游乐园门口，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和此刻实验室的冷光重叠。
"我怎么会放弃。"她对着空气笑，指尖轻轻碰了碰钥匙，"从你第一次把规则纸递给我开始，就没打算放手。"
钥匙突然发出清越的低鸣。
北晓低头，发现金属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字迹是她熟悉的许言的笔锋，带着点潦草的弧度："下一空间：校园怪谈·重生版。"
凌晨五点的天光从实验室窗户漏进来，北晓把钥匙戴回腕间。
金属贴肤的温度让她想起许言从前总爱说的话："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此刻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明白，所谓规则，从来都不是用来遵守的——
而是用来改写的。
她抓起外套走向门口，钥匙在腕间震动，像在催促。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泛着暖黄的光。
北晓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片，那里还残留着许言的温度。
"校园怪谈吗？"她轻声说，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这次，换我来当你的规则。"
当她推开实验室大门时，晨雾正漫过操场的梧桐树。
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某个规则空间的入口。
腕间的钥匙震动得更厉害了，北晓望着那片雾，忽然想起许言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
现在，该她去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