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晓的手指在许言手背上轻轻摩挲，监测仪的绿光随着他逐渐有力的心跳连成更密的线。"晓晓..."那声梦呓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她紧绷了三个月的神经——这是自许言陷入规则沉睡后，他第一次主动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在。"她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他微颤的睫毛，"我哪儿都不去。"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近时，她迅速直起腰，用指节抹掉眼角未干的湿痕。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时，她正垂眼整理床头柜上歪倒的保温杯，指腹无意识地蹭着口袋里命运之钥的棱角。
"今天的雾化时间要延长十分钟。"护士调着仪器，余光瞥见北晓发白的指节，放软了声音，"许先生的脑电波活跃度比昨天高了三个百分点，您别太急。"
北晓抬头笑，眼角还沾着水光："我知道。"她摸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亮光照出眼下淡淡的青影，"麻烦您了，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护士推着车离开后，北晓站在窗前看了许言半分钟。
风掀起窗帘，病历本最上面一页被吹得翻起，她眼尖地瞥见诊断栏里的"植物状态"四个字边缘泛着模糊的光晕——这是规则残留的痕迹，就像暴雨后墙皮剥落的纹路，证明他的意识仍在与规则撕扯。
她掏出命运之钥，银钥匙在掌心里发烫，背面的"37%"像团跳动的火。
三天前在规则空间里，那团光雾融入碎片时说的话还在耳边："恐惧只是第一步，真正唤醒他，需要的是希望和选择。"
窗外的香樟叶沙沙作响，北晓把钥匙贴在胸口。
那里还留着方才光雾融入时的温度，像许言从前总爱揣在兜里的暖手宝，带着点笨拙的热。
旧民居的铁门在黄昏里泛着青灰色，门环上的红绸早已褪成灰白。
北晓站在台阶下，能闻到潮湿的霉味里混着一丝焦糊——那是上次她和许言闯过这空间时，被鬼火灼烧的墙纸残留的气味。
钥匙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银面上浮起一行淡金色的字："恐惧之后，是选择。"
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这次她没像第一次那样被童年幻象迷惑——那些蹲在走廊角落玩弹珠的"自己"、厨房里煮着黑汤的"妈妈"，都只是规则编织的陷阱。
她攥紧钥匙，鞋跟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脚步声惊得幻象们纷纷碎裂，像被戳破的肥皂泡。
最深处那扇木门挂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第二轮筛选开始"几个字被腐蚀得缺了边角。
北晓推开门的瞬间，腐木的碎屑簌簌落在脚边，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呼吸一滞——
昏暗的走廊两侧全是镜子，每面镜子里都不是她的倒影。
左边第一面镜中，许言攥着从售票亭撕下的黄纸，指节发白却仍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火里，背景是游乐园旋转木马扭曲的彩漆；第二面镜中，他把队友递来的"安全路线图"折成纸飞机，说"这上面没标鬼域边界"时，眼底闪着狼一样的光；第三面镜中...是她自己，浑身是血地倒在医院怪谈的走廊里，许言背着她撞开安全出口，后颈被厉鬼抓出的血痕正往下滴，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眼眶发酸。
"你无权闯入此地。"
低沉的吼声惊得北晓抬头，最近的一面镜子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如暴雨般砸下。
但那些碎片没落地就凝成黑雾，聚成个轮廓模糊的影子，发红的眼睛像两团烧剩的炭："擅自触碰他人记忆碎片，该受审判。"
北晓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镜面。
镜中许言的脸突然转过来，冲她眨了下眼——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他破解规则后常有的小得意。
她突然想起系统面板里"御心"技能的说明：屏蔽外界精神干扰，保持意志清明。
指尖掐进掌心，她默念技能激活口诀。
眼前的黑雾瞬间变得清晰，审判者的动作慢了半拍——它的攻击模式果然和规则怪谈里的鬼怪一样，专挑犹豫的缝隙钻。
上回在医院空间，许言就是靠观察鬼怪"只攻击视线偏移三秒以上的目标"的规律反杀的。
"我有权。"北晓迎着黑雾走过去，鞋跟碾碎一片镜渣，"因为他是我要带回去的人。"
审判者的嘶吼被她的脚步声盖过。
她穿过镜子阵列时，每面镜中的画面都在闪烁，像老式电视机换台。
有许言在高级空间里咳血却仍护着她的后背，有他在枢纽空间被规则风暴撕扯时还笑着说"晓晓你看，这规则的破绽在第三重嵌套"，还有...最尽头那面镜中，他站在光雾里，对她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
走廊尽头的门在她靠近时自动打开。
房间中央的墙上浮着两道门，左边门楣刻着"遗忘过去"，右边刻着"承担后果"。
北晓伸手触碰右边的门把时，掌心的钥匙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松手——但她想起许言第一次违规时，系统提示"规合力-5"却仍笑得像个赢了游戏的孩子；想起他为她挡下鬼影时，后背的血浸透衬衫，却转头说"赚了，你欠我一顿火锅"。
门开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叮"地落进她掌心。
是块菱形的碎片，和之前收集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钥匙在她手心里转了个圈，背面的数字开始跳动："38%...51%...62%"。
"谢谢你还记得我。"
极轻的耳语擦着她耳垂飘过，像许言从前在她耳边说"我找到规则漏洞了"时的温度。
北晓猛地转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但碎片在她掌心发出微光，照出内部浮起的一行小字："通往第48单元的路径已被封闭，除非找到'未被记录的实验体'。"
旧民居的风从虚掩的门里灌进来，吹得碎片上的字忽明忽暗。
北晓把碎片贴在眼前，看见"未被记录的实验体"几个字边缘泛着和许言病历上一样的模糊光晕——那是规则之外的痕迹，就像许言总说的，"所有规则都有漏洞，而漏洞里藏着真相"。
她把钥匙和碎片收进随身带的皮质笔记本，封皮内侧贴着她和许言的合照。
照片里他举着刚买到的推理小说，说"下次我们去闯校园怪谈，我猜那里的规则肯定和毕业答辩有关"。
图书馆的落地窗外，暮色正浓。
北晓找了个角落坐下，翻开笔记本。
碎片在纸页上投下淡蓝色的光，"未被记录的实验体"几个字在光里浮动，像落在水面上的花瓣。
她摸出钢笔，在空白页上写下第一个问号："实验体是谁？"
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了一句："许言，这次换我来打破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