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金色光茧如退潮的海水般逐渐消散，许言的指尖还残留着北晓手掌的温度。
他望着远处重新陷入黑暗的空间边缘，突然感到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那是解析力波动时特有的刺痛，像有根细针在神经末梢轻轻挑拨。
"它还没死。"他声音压得极低，掌心不自觉收紧北晓的手指。
青年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如刀般钉在祭坛中央那团逐渐凝实的黑影上。
方才被金光驱散的邪神残影此刻正浮在半空中，轮廓虽不再如山岳般骇人，那双猩红的眼睛却仍像烧红的铁珠，在黑暗里灼灼发亮。
北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间的碎钻发饰随动作轻晃。
她由规则构成的虚影突然开始闪烁，像是老式电视机接收不良的雪花屏。"钥匙......"她皱眉，松开许言的手，试探着朝祭坛边缘走去。
指尖即将触到命运之钥时，一道无形屏障突然弹开她的手腕，清脆的"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许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体内解析力的流动轨迹——那本该稳定的数值正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激起一圈圈紊乱的涟漪。"精析"技能启动的瞬间，视网膜上浮现出淡蓝色的系统界面，解析力数值从78飙升至89，眼前的空气里骤然漫出无数银灰色符文，如游鱼般穿梭在邪神与钥匙之间。
"是规则链......"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
那些符文他曾在中级医院怪谈里见过类似的，当时是用来封锁停尸间的禁忌规则。
可此刻它们的排列方式截然不同，不再是闭合的环，反而像条两头延伸的长链，一头扎进邪神的眉心，另一头......竟穿透命运之钥，消失在虚空深处。"这钥匙不是封印，是桥。"许言突然抓住北晓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们之前用它对抗邪神时，其实是在给这条链充能——过度使用的话......"
话音未落，邪神的残影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
那声音像被浸在冷水里的铜钟，闷闷的，却让许言的脊背瞬间绷直——这音色，和他在旧民居怪谈里听到的"另一个自己"的低语，竟有七分相似。
"你们以为我是敌人？"黑影的轮廓开始变化，五官逐渐清晰，竟是许言自己的脸。
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将北晓护在身后。"我只是另一个你们。"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浮起悲悯的笑，"看看吧，看看规则如何编织命运。"
空间里突然炸开无数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许言睁大眼睛，那些光点竟凝成一幅幅画面：游乐园旋转木马上，他颤抖着撕碎写有"不要看摩天轮第三舱"的规则纸；医院走廊里，北晓攥着染血的护士人偶，眼泪砸在"午夜十二点必须熄灯"的规则卡上；校园樱花树下，两人背靠背对抗扭曲的教导主任，许言的解析力数值正疯狂跳动......
但这些画面里的细节，和他们真实经历的截然不同。
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在淌血，医院的消毒水味变成腐肉的腥甜，樱花树的花瓣是黑紫色的。
最让北晓心悸的是，画面里的"她"在撕碎规则卡时，眼底没有他们曾有过的坚定，只有麻木的绝望；而"许言"在对抗教导主任时，解析力数值不是上升，而是直线暴跌至20，最后被诡异黑影吞噬时，脸上的表情是解脱般的释然。
"这......"北晓后退半步，撞进许言怀里。
她的指尖冰凉，"不是我们的记忆......"
"是规则的倒影。"许言的声音发沉。
他看着画面里另一个自己被黑影撕碎，喉间泛起苦涩。
系统界面在他意识里闪烁，精析技能带来的符文轨迹此刻正与这些画面重叠——原来每个规则怪谈空间，都在平行现实里衍生出无数个选择分支，而他们只是恰好走通了"正确"那条路的幸运儿。"如果我们当时选错一步......"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北晓，后者正咬着嘴唇，眼底泛起水光。
"所以你们更该明白。"邪神的声音里带上了蛊惑的意味，"命运之钥连接的，是所有可能的你们。
你们每用一次它，就有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许言''北晓'被抽干规则之力，来填补你们这个世界的漏洞......"
许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想起在枢纽空间时，系统奖励的"规则免疫"能力激活时，灵魂深处那种被灼烧般的痛楚——原来不是获得，而是掠夺。
他握紧命运之钥，钥匙顶端的小太阳此刻不再温暖，反而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发疼。
"够了。"他打断邪神的话。
青年的眼睛里燃着火焰，那是比任何规则都要炽热的东西。
他想起第一次和北晓在图书馆相遇时，她捧着《福尔摩斯探案集》抬头对他笑；想起在旧民居怪谈里，她捏着他的手说"规则是死的，人心是活的"；想起刚才光茧里，她的虚影重新凝实时，眼底的星光。"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许言将北晓的手按在命运之钥上，钥匙的温度立刻降了几分，"就算这钥匙真的连接着无数可能，我们也要找到它的核心——不是用来掠夺，而是用来守护。"
北晓抬头看他，眼底的水光突然凝成笑意。
她轻轻点头，指尖与他交握，在钥匙上烙下两道淡金色的印记。
就在这时，许言意识里的系统界面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
他瞳孔骤缩——解析力数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从89掉到85，80......而规合力的进度条却像被打开了阀门的水库，疯狂上涨，从32%跳到57%，79%......
"这是......"他震惊地看向北晓，后者的虚影此刻竟比任何时候都要凝实，甚至能看清她发间碎钻的每道棱光。
地面突然传来剧烈的震颤，许言感觉天旋地转。
他本能地搂住北晓的腰，等稳住身形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原本在头顶的星空，此刻正悬在他们脚下。
风里的花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金属摩擦般的嗡鸣，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将整个空间倒过来揉捻。
"许言......"北晓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却被突然炸响的规则碎裂声淹没。
青年望着脚下倒悬的星空，握紧北晓的手。
他能感觉到，命运之钥在掌心发烫，而系统界面的规合力数值仍在上涨，解析力却已跌破50——那是他最初的数值。
但这一次，他的心跳没有慌乱，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们来了。"他对着倒悬的天空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北晓抬头看他，在颠倒的星河里，她看见少年眼里的光，比任何规则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