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说出“继续”的瞬间，金属板的暖黄光晕突然暴涨，刺得两人同时眯起眼。
等再睁眼时，他们已被抛进一片浓稠的黑暗里。
黑暗像有实质，黏在皮肤上带着冰碴子似的凉意。
北晓下意识往许言身边靠了靠，指尖刚碰到他手背，耳畔便炸开细碎的低语——像是有人把成百上千个收音机调在不同频道，重叠的、破碎的、带着电流杂音的人声裹着风灌进耳朵。
“别信规则……”
“疼，疼得睡不着……”
“她笑了，可我看不见她的脸……”
“我们是失败品，别成为下一个我们。”
最后那句突然清晰起来，像有人贴着许言后颈吐气。
他的后脊骨猛地窜起一股寒意，右手死死攥住北晓的手腕——不是害怕，是怕她被这声音卷走。
北晓的指甲掐进他掌心，呼吸声急促得像小兽：“许言，这是……”
“是之前被困在这里的人。”许言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解析力在太阳穴突突跳动，“系统说过规则怪谈空间吞噬过七批人类，这些应该是他们残留的意识碎片。”他低头看向交握的手，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脸，却能通过掌心的温度确认对方存在。
低语声忽然退潮般消散。
一道幽蓝的光从黑暗深处漫过来，照出一道人影——穿白大褂，发梢沾着星子似的银，正是许言在医院怪谈空间里见过的林婉秋博士。
她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他们紧绷的脸：“比我预计的早了三个月。”
“您知道我们会来？”北晓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已试着挺直脊背。
林婉秋没有直接回答，指尖轻轻划过身侧的空气，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尽头一扇青铜门。
门上浮雕着纠缠的锁链，门楣刻着歪歪扭扭的血字：“唯有牺牲一人，方可进入。”
“第50单元只是筛选器。”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许言的鞋尖，“真正的核心在第0单元——那里藏着规则怪谈的诞生逻辑，也藏着让所有空间彻底崩解的钥匙。”
北晓盯着那扇门，喉结动了动：“代价呢？”
“一旦踏入，你们与现实的最后一根线会被切断。”林婉秋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半秒，“更重要的是，门的规则不会说谎。”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开始消散。
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先是指尖化作蓝色数据流，接着是小臂、肩膀，最后只剩声音在黑暗里盘旋：“记住，情感不是弱点……”
余音消散的刹那，北晓往前跨了半步。
许言的手猛地收紧，把她拽回怀里：“等等。”
“你在怕？”北晓仰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快得离谱。
“我在想规则的逻辑。”许言的拇指摩挲她手腕上的血管，那里跳动着和他同频的节奏，“之前系统提示情感链接不可逆，现在门却要牺牲一人——或许不是要我们真的死，而是切断其中一人的链接。”
他从口袋里摸出命运之钥。
这把在枢纽空间捡到的银色钥匙此刻泛着温凉的光，表面的纹路像极了他们交缠的掌纹：“这钥匙能定位规则漏洞。如果我用拟规技能模拟死亡状态，系统会认为我被排除在外，你就能带着钥匙进去。”
“然后呢？”北晓的声音突然发哑，“你留在外面，被规则反噬？”
许言笑了笑，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之前中级医院怪谈，我用拟规躲了红衣护士十七次攻击；高级实验室那次，我靠拟规撑过能量风暴三分钟——现在解析力127，规合力89，足够撑到你找到核心。”
他不等北晓反驳，指尖抵在她后颈，系统界面在两人意识里同时展开。
淡蓝色的技能树中，“拟规”图标正泛着灼热的光。
许言点击确认的瞬间，一阵刺痛从脊椎窜到头顶，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往骨髓里钻。
“许言！”北晓的手扣住他后颈，掌心全是冷汗。
“没事。”许言咬着牙，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像片被风吹散的云，“拟规需要切断与系统的直接链接，所以你会慢慢看不见我……但别回头，听见吗？”
北晓的睫毛扫过他鼻尖，带着湿润的温度：“我数到三，你和我一起进去。”
“一。”
“二。”
许言突然低头吻她的额头。
这个吻轻得像片羽毛，却让北晓的眼泪砸在他锁骨上：“三。”
“听话。”许言的声音已经开始虚化，他把命运之钥塞进她手心，用力攥了攥，“去门那边，我在你影子里。”
北晓攥着钥匙转身时，后背被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裹住——是许言，用最后的拟规维持着对她的守护。
她走到门前，青铜门突然发出嗡鸣，门楣的血字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纸团重新展开：“警告：情感链接中断中……”
许言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能看见北晓的肩膀在抖，能看见她攥着钥匙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拟规技能已经让他的声带与空气失去了共振。
下一行字在血光中浮现时，北晓的眼泪终于砸在门扉上：“进度回退至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