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真的喝多了,醉眼朦胧。
沐婉悦命小鹊将一直冰在冰水里的奶酪拿过来,给三爷解解酒。
三爷捧着碗,一气将奶酪喝光,大笑几声痛快,睡到沐婉悦怀里。
他睡的很熟,熟的连呼吸都没有,若是没有沐婉悦能解百毒的药丸,他会不会一直就这么睡下去,永远也醒不过来?
沐婉悦垂头瞧着枕着自己的大腿,睡的很熟的三爷,本来开心的脸,忽然就变的肃穆,充满了杀气。
屋里烛火不甚亮,映在墙上的影子便觉淡淡。
“想必你是瞧见了冰壶里的奶酪,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从你来到现在,你至少有三次杀他的机会,却都没有出手。”沐婉悦冷声道。
墙上的影子晃一晃,再晃一晃,发出的声音明显有故作镇定之嫌:“你知道奶酪里有毒?”
“我若不试试怎么能知道?”沐婉悦道。
影子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而且我还想试试这个家里究竟有没有内鬼。”沐婉悦又说一句。
影子蓦地住声。
“现在我总算弄明白了,只是还有一点却是想不通,以前你们杀的都是他的妻子,为何这一次竟然对他下了手?难道是因为我长的丑?不值得你们动手?”沐婉悦好奇问道。
影子沉默半晌,无语。
良久,方才叹一声:“我不过是一个三级死士,你问的问题我一点也不明白,你若是想知道,为什么不问问我们老大?”
沐婉悦自袖里摸出颗药丸,放到身边的桌子上,莞尔一笑:“我喜欢说实话的人,既然你爱说实话,就赏你一颗药丸,如果你不想继续做死士,吃了这个,便可以做个人。”
墙上的影子忽然就消失,一个黑衣人立在沐婉悦身后。
沐婉悦动也不动,伸手抚摸着三爷英俊的脸。
他的脸犹如她的手一样,冰凉没有体温。
“今天你说的那些话是对我说的?”黑衣人动容的声音。
“我今天说了很多话,你指的是哪些?”沐婉悦问他。
黑衣人走到桌边,拿起药丸,一口吞下去。
沐婉悦袍袖半掩面,咯咯笑两声:“你就不怕是毒药?莫要忘了,你若是做了鬼,至少在死之前这一刻,也算是做了个人,我也不算是骗你。”
黑衣人有黑巾蒙面,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过沐婉悦觉得听了她这席话,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她真想这就看看。
于是她只那么微微一挥手,一阵劲风掠过,吹掉了黑衣人的面巾!
黑衣人猝不及防,就这么暴露在沐婉悦眼底。
沐婉悦呆了。
黑衣人没呆,虽然没呆,可他白皙光洁的面上却是呆了的神情。
“你是不是觉得死士一定就长的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像我这样的小白脸,靠着卖脸就可以吃饱饭,根本就不需要去替人家卖命?”黑衣人摸着鼻子,问她。
沐婉悦还是个呆子,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呆呆的望着这张脸。
这张脸虽然很年轻,也很帅,可比起三爷来,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眉不够粗,鼻子不够挺,嘴角不够弯,脸颊也不够圆润。
可他的眼神却比三爷还要清澈,还要明亮。清澈的像千年桃源的溪水那样一眼见底,明亮的比天上的繁星还要耀眼。
前世的沐婉悦,就是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而爱上了那位少年,直到她亲手杀死他那一刻,她都忘不了这双眼睛。
就算隔世,就算她嫁给三爷,有时候午夜梦回,透过窗户瞥见天上的繁星,也还是会想起这样的一双眼睛。
可如今,这双眼睛的主人竟好好的站在她面前,用她熟悉的美妙声音跟她说着话。
她究竟是死了?还是依旧活在那个空间?只是被换了个身份?
黑衣人被他瞧的有些头皮发麻,拾起地上的黑巾重新戴好,沐婉悦总算是收回了眼神,幽幽问一句:“你不记得我了?”
黑衣人仅露出的一对眼珠,转了转,不吭声。
“总该还记得千年桃源吧?”沐婉悦又问。
黑衣人还是不吭声。
沐婉悦抬眼望着他:“那你还记得什么?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黑衣人喉头紧了一紧,干咳两声,艰难的开口:“我想你认错人了。”
沐婉悦终算是回到了现实,咯咯笑两声,一脸无奈:“我总算没有看走眼,你当真是个说实话的好人,你这样的好人,并不该替别人卖命。”
黑衣人扯掉面罩,也不问主人的意见,大大咧咧坐下来,端起桌上的酒坛往嘴里灌酒,灌完了一坛,又拍开一坛。
“你总要给我们留一点,这是二十年的陈酿,只有这几坛,你该知道,这不是你的家,你总该听听主人的意见。”沐婉悦道。
“我已经两年没喝一滴酒,你让我喝了这一坛,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黑衣人自信的说道。
沐婉悦咯咯笑一声:“你为什么不自己满足自己一个愿望?你本来不想替人家卖命不是。”
黑衣人拍开第二坛酒的泥封,鼻子凑过去闻一闻,脸上展开笑容:“好酒!好酒呀!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喝一顿酒了,我的老伙计,两年不见,想我了是吧?”
说罢,一仰头,在沐婉悦眨个眼的工夫,一坛酒便被他倒进了肚中。
“我正是为了满足自己一个愿望,才不得不给人家卖命,你说我惨不惨?”黑衣人喝到兴处,不问自答。
沐婉悦一直盯着他看,黑衣人不以为意,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垂下眼来不再看他。
“我一个多年好友为了学武,误入这个组织,被喂了一种没有解药就生不如死的药,依他的名声和地位,实在不甘心受人摆布,因为我救不了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自杀而亡。我实在是不甘心,我医不归号称医死人,肉白骨,这天下竟然还有我解不了的毒?于是我千方百计混进去,吃了药,就是为了找出它的解药。”
黑衣人又说道,桌子上已经没了酒,他不甘心的举起酒坛,空了又空,指望倒出一滴来解解馋。
“那你找到解药了没有?”沐婉悦好奇问道。
黑衣人换一脸悲哀神情:“我吃了这个药,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竟然断送了我一生。也毁掉了我医死人肉白骨的大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