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他第一时间去厨房煎药……家里穷得砂锅都没有，只能将就着用做饭的大半瓦铁锅。
趁着熬药的工夫，顺便把早上省下来的大半个包子热了，然后一起端给爷爷。
辉远犹豫了好久，仍不敢说自己要回私塾的事。他还记得爷爷那晚找到自己的样子，憔悴狼狈满身泥水。
爷爷当时说：“辉远啊，咱们不读了，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走，跟爷爷回家。”
这个场景辉远一辈子都记得，甚至想想就觉得心痛。自己不能再让爷爷担心了！
爹娘死得早，自己就爷爷一个亲人了。所以他抿紧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
去私塾的时候很快就到了，辉远和唐果果坐着唐家的马车，去了扬州城赫赫有名的余香私塾。
这家私塾是一位落魄秀才开的，一开始就巴掌大的一间屋。大家都觉得肯定不成气候。
谁料到这落魄秀才很有才能，教出的孩子大部分都考上了童生，还有一些考上了秀才！
所以落魄秀才不再落魄，走上了一条办学致富的康庄大道。这余香私塾也越开越大，请了好多先生，现在也是占地两进的大宅了！
自然，收费也很高端了，一个孩子一年的束修得五两银子，这还不包括书本笔墨和食宿。
本来老张头家里还有一点薄田的，为了辉远读书，全部卖光了，老张头一把年纪了还在码头替人背货。
所以当辉远再一次站在私塾门外时，忍不住难过，除了这个，也有惧怕。
唐果果一脸笑：“走啊，我姐打点好了，把我们分在了你以前的习室。”
“这……”辉远心里一紧：“我觉得不太合适。”
“为啥？”
辉远随便找个借口：“那里的先生教得太深。”
唐果果大言不惭：“我可以啊！听说那是教书最认真的纪秀才。”
辉远脸色一变，也只能跟着唐果果往里走。两人径直去了前院左侧的一间习室。
去的地方，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了，全是男孩，他们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特别是辉远，都快被那些人看成筛子了。
有几个男孩已经开始小声嘀咕了，还有两声隐约的笑声，听得先生皱起眉来：“不就是来了个女娃，你们闹什么闹，女娃和你们一样，也是可以读书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头看向辉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多好的苗子，不学可惜了！”
然后这位老先生开始上课，讲的都是之乎者也的一些东西，唐果果没心情听，一直悄悄地观察四周。
根据得到的信息，辉远以前就跟这个班的娃一起学，一起住。所以欺负他的人肯定在里面。
都是些八岁到十几不等的小男孩，个个看起来都出自富贵家庭，衣着用具都是很好的。
有几个在认真听课，有几个在发呆摸鱼，剩下的几个时不时瞄一眼辉远，一副意味深长的笑。
唐果果记性一向好，这会儿暗自记下这些人。准备仔细观察。
私塾的课很漫长，一节课足有一个时辰，等到唐果果屁股挪了无数回后，终于下课了！
一下课，辉远就抱着书本站了起来，想要避开那些人，可他根本没这机会，四五个男孩蜂拥而上，又是揽他肩膀又是拽他胳膊，模样亲热得很。
他们寒暄起来：“哟，终于回来了？你爷爷钱赚够了？我就说嘛，你这小子怎么可能不考秀才呢……”
很快他们就样拽着他往屋外走去了。
他们热情又随意，如同辉远真正的好同窗。可唐果果敏感地感觉到并不这样，因为辉远的动作和表情很僵硬，很明显，他想躲但躲不掉。
辉远回头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救兵，但是唐果果迅速转过头，忽略了这个信号。
他们离开后，屋角一个正在整理布包的男孩说话了：“你和辉远是一起的？”
唐果果点头：“嗯，你也是他以前的同窗吗？”
那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既然你们是一起的，你应该劝他，让他别来。”
“为什么？”唐果果不服：“他学习天赋那么好，不上学可惜了。”
男孩幽幽地说：“再学下去，命都要没了……”
唐果果盯着他的眼睛：“带他出去的那些同学，会要他的命吗？”
男孩抿紧嘴唇，望着窗外不说话，在唐果果看来就是默认了。
大姐说过，欺凌是校园霸凌，危急生命就是刑事案件，让自己仔细观察询问，一定要保护辉远安全的。
所以她第一时间奔了出去，去寻辉远的踪影，院子里没有，其它房间也没有，后来询问了看门的大爷，才知道他们一群人去了茅厕。
看门大爷说了一句：“以前这些男孩就爱拉着辉远一起上茅厕。”
这句话让唐果果警觉起来，她忽然想到了私塾洒扫大姐的话，她说有一次看见辉远在茅厕里哭，问他也不吱声，没过多久就退学了！
所以，他们一定在那里对辉远做了什么！唐果果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茅厕外，大声喊起了辉远的名字！
里面传来了若有似无的一声呜呜声，就被他被人捂住了嘴后的挣扎。唐果果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去一把推开了茅厕的门！
推开门后，她愣住了……里面只有辉远一个人，他也正在整理裤带，表情虽古怪，但瞧不出什么异样。
“那些人呢？”唐果果问他：“他们为啥带你来茅厕。”
辉远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虽然年纪很小，也是知道男女大防的，自己还在系裤带，被这姐姐看见多害臊啊！
“说啊，”唐果果无语：“你们上茅厕还得手拉手吗？”
“没什么，”辉远快步往外走：“什么也没有。你跟来做啥呀？”
唐果果胡乱找了个理由：“找你吃午饭啊，去饭堂吧，听说今天私塾的厨子做了荷叶鸡。”
私塾收费昂贵，配套设施自然也不错。聘请的厨娘手艺极好，每顿变着花样做吃的。自然而然的，收费也很贵，辉远这样的家庭是不配吃的。
但这一次，他却在唐果果的坚持下，跟着去了。
但两人一走进去，饭堂里吃饭的人就开始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