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国离开后，萧渊岳只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真是一着不慎，满盘兼输。
当初为了分化和瓦解萧远的权势，这才接连设下几个部门。原以为能顺利取代萧远，让自己的企业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事与愿违，厂里的经营情况竟每况日下。从最近两个月的报表来看，厂里已经开始亏损。再这样下去，厂子已经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以前他的身体一向不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依靠用药物来维持身体正常运行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现在他犯病的频率越来越高，情况好像也越来越严重。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能是孤注一掷了。
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几个小时过去，连姿势都没动一下。
待到周建国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走进来，他才略动了下身子。
“谈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把设备拉回来？”
周建国一脸沮丧，“萧厂长，沐江煤矿店大欺客，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民营企业的人放在眼里。我人微言轻，人家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完了，一切都完了！
萧渊岳眼前一黑，便一头栽了下去。
周建国大惊失色，刚要上前扶起萧渊岳，迅即又把手缩了回来。
基本的医学常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萧渊岳五十好几的人了，若是心脑血管疾病，一个处置不当，可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他冲到隔壁办公室，拨打了120急救电话，这才冲着楼下的人大喊，
“萧厂长晕倒了，快让王总上来。”
不用其他人传话，王淑娴已经听到了。
她慌慌张张地冲上楼，上前扶起萧渊岳，“老萧，你怎么啦，快醒醒啊。”
周建国忙提醒她，“王总，现在情况不明，还是不要乱动他吧。我已经打了120急救电话，估计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王淑娴急得手足无措，想了想，赶紧到办公室拨打儿子萧远的电话。
萧远的电话关机，估计是没电了吧。
没办法，她只得拨打欧阳如月的传呼。
即便他们不在一起，但凡能来一个人，她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她突然觉得，千防万防，真有事，好像还是萧远这个儿子能顶事。小儿子萧坤不在江安，此刻她能找的，也只有萧远这个儿子了。
没等欧阳如月的电话回过来，楼下已经传来一阵救护车的呜哇声。
从车上跳下来两个白大褂，大声说，“病人在哪儿？”
王淑娴忙冲到过道上，对着楼下大声说，“在楼上呢，你们快上来吧。”
两个白大褂抬着担架上来，把萧渊岳平放在担架上，便匆匆下楼，上了救护车。
王淑娴想都没想，就坐了上去。
救护车很快就呼啸而去。
办公室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周建国接起电话，“这里是黑山机械厂，请问哪位？”
电话是欧阳如月打过来的。
她从世海机械厂出来，回到顾家大院，萧远已经搬完家，把老太太从医院接回来了。
看到萧远笨手笨脚地收拾东西的模样，她笑了笑说，“做这些你不在行，还是去鱼馆看看吧。万一跟昨天一样，有人要签合同，玉姐可没办法搞定。哦，对了，胡骆林去沐江煤矿送货，咨询点就乐洋一个人，你也得抽时间过去看看。”
萧远笑道：“你忘了，刘科长的儿子刘威，今天来上班了。”
欧阳如月一拍脑袋，“瞧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人怎么样，不会是纨袴子弟吧。”
“纨袴子弟倒不至于，就是不知道工作能力咋样。”
欧阳如月不以为然，“有刘科长在暗地里替他拉订单，他就是业务能力差点，签的订单估计也不会少。”
萧远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去这么长时间，那边是不是不太顺啊。”
“何止是不太顺，差点就出大事了。”
欧阳如月长叹了一声，这才把黄世海那边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萧远听了，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对方下手这么狠，你说，会是我爸的手笔吗？”
欧阳如月摇头，“这事不太好说，不过，江安的机械厂并不多，我爸肯定不会打电炒锅的主意，其他小作坊，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实力，也没有这个野心。说起来，还是你爸的嫌疑最大。”
萧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想不到，我们父子这么快就兵戎相见了。”
欧阳如月笑了笑说，“既然他派陌生人来，我们就只装不知就是。能维持一种表面上的父慈子孝，也是好的。”
萧远半晌地说，“就怕，连这种表面现象，都没有办法维持下去了。”
欧阳如月想了想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别想这么多了。把这里交给我，忙你的去吧。”
顾老太太却在他们背后说，“你们要是有事，就把这里交给我吧。”
萧远转身扶着她，“外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跑出来了呢。”
老太太摆了摆手，“你们别听医生胡说，我身体好着呢，一点事没有。”
欧阳如月柔声说，“外婆，医生的话，还是要听的。你乖乖地回屋躺着，我把这里收拾好就给你做好吃的。”
“真这样，我不就成废物了吗？”
老太太大包大揽，“都忙你们的去，这点小事，我能搞定。”
欧阳如月想了想说，“外婆，你要真闲不住，就让萧远出去办事，我跟你一块儿收拾这些吧。”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头，“这样安排，甚合我意。”
老太太说话文绉绉的，欧阳如月不由得说，“外婆，你上过私墅吧？”
“我上过女子师范呢。”
老太太得意地一笑，顿时打开了话闸子。
她说话逻辑清晰，极有条理。欧阳如月很快就知道了个大概。
老太太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跟丈夫是自由恋爱。后来跟随丈夫投身革命，解放后，参加了工作，成为一名女干部。生下两儿一女后，夫妻俩的工作就更忙了，难得有时间聚在一起。
丈夫被关进牛棚这一段，老太太说得极为含糊。也许，这是她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吧，欧阳如月有点了解她的心情，所以，也没有细问。
不过，谈到收到丈夫骨灰盒的那一段，老太太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
欧阳如月忙安慰她，“外婆，你别难过，你不是还是干妈和两个舅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