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顾淮渊忙着工作，很少回自家老宅看望独居的奶奶，因此一直都是作为助理的楚清意每个月定时去拜访，这次也不例外。
老人家孤独惯了，却很喜欢楚清意，一来二去地总是念叨着，很是疼爱她。
就算现在她已经不是顾淮渊的秘书，老人家的情谊却也不能辜负。
她刚进门，顾奶奶眼前一亮，连忙招呼她过来坐：“小意来了，快过来给奶奶看看。”
楚清意换了鞋过去，逗得老人家喜笑颜开。
顾奶奶叫程怀霖，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六十有余仍能从眉眼间窥见年轻时的秀美温婉，是顾家现在唯一的长辈。
午饭时楚清意起身去帮忙，程怀霖笑眯眯地看着她去了厨房，朝身后的管家勾勾手，管家顿时了然地把手机递了过来，看着她压低声音用病弱的语气打给了顾淮渊，成功把顾淮渊给骗来了。
管家跟了她很多年，很了解她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人，先生还不知道楚小姐也在呢。”
程怀霖挑眉：“那个不成器的，小意在顾氏帮了他这么多年什么回报都不求，外柔内刚，这么好的姑娘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在厨房帮忙的楚清意并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事情。
程怀霖一向喜欢喝鲜榨的果汁，等楚清意将果汁端出来的时候顾家的帮佣已经把菜上好了，她刚想把玻璃杯放在程怀霖面前，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先生来了，老夫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她抬起头，同走进来的顾淮渊四目相对。
顾淮渊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放在了椅背上，整理着袖口，冷了脸：“一声不吭地就撂挑子，现在还有脸来吃饭？”
楚清意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程怀霖脸上的笑意褪去，忽然拍了下桌子，力道不重，却让顾淮渊霎时住了嘴，不敢多言。
她目光淡淡地看向顾淮渊，暗含森冷：“我听说姜苑苑那孩子已经能起身了，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一会儿就带来让我见见吧。”
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妻子。
程怀霖年轻时和顾爷爷一起打下家产，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她看得出来顾淮渊对楚清意不满，也不愿意直接呵斥顾淮渊让楚清意难堪。
但现在顾淮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不能像孩子那样训斥责罚，程怀霖便用姜苑苑来无声地警告他。
——你说的话，我不喜欢。
姜苑苑现在还在复健，她虽然可以行走，但还没有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顾淮渊没忍住开口反驳：“奶奶，苑苑腿还……”
“还什么？是我老婆子一把年纪要入土了，还是她也一把年纪，要我亲自去医院拜会？”
程怀霖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叫顾淮渊顿时止住话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她向来为人和善，就算对着不喜欢的人也是客客气气，很少会见到现下这般毫不留情的锋锐。
顾淮渊也知道她没有表面上这般好说话，心中对这个曾经执掌顾家大权说一不二的奶奶十分敬重，不再说话了。
吃完饭，程怀霖还对顾淮渊刚刚的话有些芥蒂，没搭理他，拉着楚清意去了自己的收藏室。
程怀霖出身于曾经的行业龙头程家，是家中独女，被教养得非常优秀独立，后来嫁给了顾爷爷仍旧是天之骄女。
因其酷爱收藏，顾家就专门建了个偌大的收藏室，整个老宅三楼都是她的展览室。
她一一给自己介绍着新的藏品，声音温和，也教会了楚清意很多不懂的东西。
楚清意这才知道那些藏品上的痕迹从来都不是瑕疵，而是漫长的岁月滚动历史的齿轮后，源自于沧海桑田的见证。
说了一会儿，程怀霖拍了拍她的手，慈祥笑道：“奶奶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完，你在里面慢慢看，不急，看完再找管家上锁，奶奶先上楼了。”
楚清意应了。
这些年来程怀霖带着她学会了不少品鉴方法，所以楚清意能看出新添的这些藏品是不可多的珍品，怀着敬重的心情认认真真地在藏室看了起来。
管家找到顾淮渊的时候，他正从酒窖里挑选着过几日要给另一位老总送的礼，见了人，停下动作：“怎么了？”
管家笑道：“老夫人得了几件新的藏品，请先生上去看一看。”
顾淮渊不疑有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上了楼。
整个三楼安安静静的，因为是藏品室，一般没有人来，大门正开着。
他推开门进去，心中也有些好奇是什么好东西，目光一扫，却看见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正立在隔着玻璃柜前，仰头看着里面一幅残破的画卷。
是楚清意，顾淮渊瞬间反应过来程怀霖的想法，无声冷笑。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楚清意？
脚步声响起，落在宽阔的藏品室里格外明显，楚清意骤然回头，看见顾淮渊正倚在木柜边看她，目光不善。
因展品而动容的神色霎时冷淡下来，楚清意也不想看见他，迈步就要离开。
手放在门上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了顾淮渊的声音。
“活着的人你当成了念想，难不成不在了你就不活了？”
楚清意脚步一顿，她转过身，面无表情：“你什么意思？”
顾淮渊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楚清意，你永远也跨不过阶级这个坎。我既然能让你母亲继续治疗，就能让它中断。别忘了，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我要你在苑苑身边赎罪，你就得寸步不离。”
楚清意很想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但最后还是狠狠地咬在唇齿间的软肉上，尝到了血腥味，这才彻底冷静下来。
他的威胁从来都很单一，却是拿住了她的死穴。
良久，楚清意声音低哑：顾淮渊，你真是……
真是什么？狠毒？还是畜生？
顾淮渊并不在乎，他心情颇好地上前一步，想要捂住对方带着恨意的眼睛，却被楚清意偏头躲开。
她态度依旧冷淡：“顾总，您要娶的是姜小姐，就别和我纠缠不清。我以后也要恋爱结婚，请您自重。”
顾淮渊被她反将一军，脸色发青。
楚清意转身开门往外走，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走廊空空荡荡，只有顾淮渊的声音犹带嘲讽：“不娶苑苑难不成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