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狠话，顾林毅然转身离开老宅。
走出大门，正巧碰到顾淮渊从座驾上下来，父子俩相对而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不多时，里头传出程怀霖痛心疾首的声音，“要走便走，顾家就当没你这号人！”
话虽如此，可顾林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老人扶住椅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听出情况不对，顾淮渊面色一沉，看着顾林冷声开口，“究竟怎么回事？”
他甚至没喊一声爸，态度漠然的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顾林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顾淮渊快步走进正厅，一眼就瞧见桌面散落的证据，又看到顾霆琛脸色灰白地坐在一旁，顿时明白怎么回事。
他吝啬于分给顾霆琛一个眼神，上前扶住不住颤抖的程怀霖，“奶奶，莫要为这些事情生气，身体要紧。”
想起方才远去的顾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您若是不想他离开，我可以……”
“别管他！”程怀霖语气冷硬，神情决然，“你爸是个拎不清的，不仅提供不了助力，反而一次一次的拖你的后腿。他要走，别让他去吧。”
说完像是卸去了全身力气，素来挺直的脊背骤然佝偻下来，被顾淮渊搀扶着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日，顾霆琛没再出现在集团与老宅，顾林更是好似人间蒸发。
程怀霖虽然态度上坚决，对他们不闻不问，可坐在正厅里喝茶时，目光却时不时的在墙壁的全家福上停留。
那还是顾淮渊的母亲在世时，祖孙三辈一起拍下来的。
那时候的顾林还没那么混账，虽然资质平平，但也是个孝顺父母，善待妻儿的好男人。
顾淮渊明白，奶奶虽然面上装作不在意，可心里还是极为难过。
顾林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父子俩之间的隔阂，大概这辈子也无法抹消。可奶奶年纪大了，长期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为了她，顾淮渊愿意让顾林继续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于是他特意避开程怀霖，走到花园房，给崔风致打电话吩咐，“查一下顾林现在在哪里，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崔风致很快传消息回来，却让顾淮渊颇感意外。
顾林这一次竟然铁了心的要走，不但买了后天前y国的机票，还提前办理长期出差签证。
顾淮渊正思考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一转身，刚好碰见楚清意推开琉璃门走进来。
两人都有几分意外。
楚清意顿住脚步，率先开口，“我听说奶奶近日心情不好，特地来看看她。”
顾怀渊淡淡嗯了一声，“是因为顾林的事，他已经准备出国了。”
两人明明已经分开太久，聊起这些顾家内部的事，却还是像家人一样熟捻自然。
“出国？”楚清意秀眉微蹙，“他不管奶奶了？”
顾淮渊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草草说了一遍，随后表示，“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奶奶这个消息。”
说完认真看向她，似是在征求意见，“你觉得呢？”
“我……”楚清意没思衬太久，片刻之后便表示，“此事还是有必要让奶奶知道。不管怎么样，决定权在她。”
也是，程怀霖年轻时也是叱咤商界的人物，即使现在退位多年，也没有常人那么脆弱。
得到与自己一致的答案，顾淮渊没有犹豫，当即准备去找程怀霖。
经过楚清意身边时，微微侧身轻声道：“他做的那样过分，奶奶知道后肯定会不高兴。到时候还希望你在旁多多劝慰。”
“放心，我会的。”
不管她与顾淮渊走到何种境地，程怀霖始终是疼爱她的奶奶，这一点上永远不会变。
程怀霖没在正厅，顾淮渊去她房间也没人。最终还是问了佣人才知道，奶奶独自去花园池塘边喂鱼了。
池塘边湿气重，程怀霖身子骨早已经不算硬朗，又是古稀之年。所以平日里，顾淮渊通常不让她一个人去水边。
程怀霖也爱惜身体，如今突然去坐了这么久，大抵是心里郁结难消。
顾淮渊找到她时，老太太果然坐在池边的长椅上发怔，手里虽然握着鱼食，可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连忙走过去，轻轻将羊绒披肩披在程怀霖身上，“近来天凉，奶奶还是不要在冷风中久坐。”
程怀霖拍了拍肩膀上，孙儿而厚实的手，心里得到一丝慰藉。
儿子不中用，还好这个孙子是她一生的骄傲。
“别担心，奶奶身体好着呢，哪里会吹一会儿就生病了。”
看到程怀霖脸上勉强露出的笑容，顾淮渊只觉得心口微滞。他顺势握住程怀霖的手，缓缓转到她身前蹲下，定定地望着她。
“奶奶，爸后天就要出国了。”
程怀霖慈爱的笑容一僵，随即不自然地撇过脸去，“他要走就走，关我什么事。”
“奶奶──”顾淮渊耐心劝导，“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公道，才如此狠心的对他。”
“其实您不必为了我如此。”他说：“我早就不会因旁人而烦心，顾氏集团如今在我手中也稳若磐石，他们那些小动作根本动摇不了分毫。”
看到孙子诚恳的眼神，程怀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奶奶知道，你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奶奶伤心，可是淮渊。”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顾氏的发展。纵然我对你的能力十分放心，可劲敌尚且能对付，家贼却难防。有他们两个心怀不轨的人在，终究会给顾氏带来一些祸患。”
看出顾淮渊还要劝说，程怀霖及时抬手打断，“你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决。”
骤然刮过的寒风吹起她花白的鬓发，那双浑浊的眼里布满沧桑却仍旧坚定，“顾氏是我与你爷爷创下来的基业，绝不能被任何人所影响，哪怕是我的亲儿子，也不行！”
楚清意原也是来为程怀霖送外套的，刚踏上花园的小径，就听到这一番话。
看到长椅上满面风霜，却不失风骨的老人，楚清意忍不住感慨，“当年的铁娘子果然不负威名，成大事者必然要有所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