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越霎时就忍不住了，先前的感激在他这句羞辱的话中烟消云散，愤懑道：“淮渊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姐哪里做错什么了！”
话音刚落，楚清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身后一拽，挡在了许清越面前。
若是从前，顾淮渊说这样的话她定然会觉得很难过，可是如今已经过了很多年，那个傲骨铮铮的楚清意早已在一年又一年的消磨中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不想和顾淮渊争执什么。
“顾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意见。这次你受伤的医药费回去我会给你打过来，包括营养费和误工费，谢谢顾总的帮忙。”
和平时面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别的态度，公事公办。
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顾淮渊看着她脸色苍白仍然把许清越护在身后的样子，像是生怕自己恼怒恨上许清越，忽然觉得恍然。
没有了那几年的纠缠交锋，空余满腔余恨，如今也不过就是陌路。
楚清意和他的关系持续恶化的同时，那些曾经深刻到怨恨的感情也在慢慢消亡。
顾淮渊看了她半晌，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看起来也并不愿意和楚清意说话。
看着他走远，气氛中的紧张和冰冷这才消散，许桢僵着脸走上前，只觉得一头雾水：
“清意……你和顾总是怎么回事？”
当年姜苑苑车祸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然而不是谁都愿意相信楚清意会因为嫉妒姜苑苑而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更别提若是她开车撞上去，自己也要承担相同的风险。
深信不疑的只有顾淮渊一个人而已。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和楚清意的交易也已经到了尾声，姜苑苑从昏迷中醒来，为什么还这样痛恨楚清意呢？
许清越那时候年纪不大，对这段往事一直不清楚，三番两次好奇想问都被楚珺和许桢压下。
闻言连顾淮渊方才说的话都顾不得了，凑过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
楚清意看了他俩一眼，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莫名想起了上次姜苑苑从楼梯上摔落时顾淮渊看自己的眼神，心口恍如寒风过境。
“我和他的矛盾大概就是，我在他面前的每一天，他都希望我和姜苑苑一样躺在病床上当个植物人的程度吧，或许直接诅咒我为什么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
许桢哑口无言，深知若是顾淮渊自己认定了什么事，任何人都难以动摇。
楚清意和许桢的对话是许清越压根没想到的，然而听到了“姜苑苑”三个字时，他倏忽变了脸色。
却因为惨白的医院灯光被映得和周围的人没有半分不同，因此就连离他最近的楚清意都没有发现。
“姜苑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陷害了姐姐的人吗？”
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许桢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这几年一直都在国外读大学，前段时间才回来，当然不知道。但是你要知道是谁把你姐姐害成这样的。”
在看清姜苑苑的真面目之前，楚珺在两个孩子中更偏爱格外依赖父母也更听话的姜苑苑。
后来她病重，楚清意担心会刺激到她，所以和许桢说过，以后在家里不要提起这个名字。
许清越怔在原地，许桢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仓促地应声。
望着他几乎仓皇失措的模样，楚清意心口一颤，忽然想起今天在会客厅里林安说的那几句话——你猜他认识了谁？
楚清意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
他们回到许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今晚因祸得福，林安进了警察局接受调查，他对楚清意和顾淮渊造成了实质上伤害，他们查到的证据也已经移交警方，许桢难得放下了些许心事，便先上了楼。
楚清意坐在客厅沙发上，许清越在一旁坐立不安，大冷的天额头却渗了汗，很快就站起身来草草地说了声：
“我先上去睡觉”便要起来，许清越在脚刚踏上楼梯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许清越，站住。”
许清越僵硬地回过身，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不敢说一句话。
楚清意头一次觉得有些无力，望着这个做错了事的弟弟，眉眼间都是无奈：
“你不坦白吗，还是要等我把爸爸叫下来，当着他的面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被困在会客厅的时候她没觉得有多艰难，然而听到林安那句暗示时，这才导致她的全部底牌被掀翻时，楚清意是真的觉得寒意入骨。
许清越眼睛一红，愧疚和悔恨几乎要淹没了自己，有对楚清意的歉疚，也有对姜苑苑的怨恨。
他依旧站得笔直，脊梁却像是被压弯了，声音沙哑。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姜苑苑，前些日子你从顾氏离职的时候，她找上了我，说是你以前的同事，担心你会不会过得不好，所以经常和我打听你的情况。”
姜苑苑对他态度友善，又全都是过问楚清意的近况，对楚清意和顾淮渊的事情了如指掌。
所以刚回国不知人间险恶的许清越一无所知，真的把姜苑苑当成楚清意以前的朋友，没有防备。
楚清意这次找到了很多关于林安犯法的证据，至于她手里有多少，外人一概不知，只有许桢和许清越知道大概。
于是许清越就这样被姜苑苑骗走了信息，随后她利用林安忌惮的心理困住了楚清意。
这是在许清越从许桢那儿得知林安临时反悔控制了楚清意之后，才想明白的事。
楚清意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客厅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头一次觉得这灯光这么晃眼，叫眼睛酸痛不已。
教了这么久的许清越，甚至连谈判都带着他，就是想让他先明白人心险恶，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就是自己也不要全然信任。
只是没想到那么长时间了，经过林安背叛的事情后，他还能盲目地相信别人，甚至无知到被人轻易骗走了证据，让所有人的努力险些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