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跟史进回到史家庄时,时间卡的刚刚好。
彼时,那于钟方正捂着脑袋,昏昏沉沉从床上爬将起来,看向外头,已经是夕阳西斜,余晖透过窗子射进来,整间屋都被照得暖融融的。
“啊,很久没睡这么个踏实觉了。”
于钟方看着夕阳美好,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他在这追求高官的路上越走越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费尽心机,敛财、送礼、攀附、升级,再敛更多的财,送给更贵重的礼,攀附更高级的官员,也让自己登上更高的位置。
一步一步向上爬,竟是很久没有停下来,看看眼前的风景了。
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夕阳出神,外头想起阵阵敲门声。
“于大人,您还好吗?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是秦陆的声音。
于钟方醒了醒神,暗笑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有上前去打开门,道,“秦将军,你也醒酒了。”
“是,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是精神焕发了。”
秦陆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心中暗道:你倒是好睡,我可着实奔波了一下午!
于钟方点了点头,笑道:“史进兄弟庄子上的好久,实在让人流连忘返,我都有点儿不想回去做官了,不如再次闲云野鹤般的日子,自在又快活!”
秦陆听了这话,不禁心头一动。
想不到这醉酒后的安逸,倒真有些作用!
人们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殊不知这安逸与奋斗,也是同样的道理。
虽然这于钟方“奋斗”的方向,并不是个正经路子,贪腐害民之事肯定做得不少,但在那条路上,他一定也付出了许多许多精力与财力,若在此时,给他引到一条舒适些的路上,让他不必那么费力讨好,便能过上自在些的生活,待到他享受惯了、舒服惯了,他还会再回到那条需要卖力奔及的路上去么?
这是秦陆一个简单的想法,但从未实践过,所以,他此次便让于钟方做了一回试验品。
此刻,看着睡得面色红润的于钟方,秦陆笑道:“于大人说的实在在理,秦某何尝不想卸了这恼人的将军头衔?看我史进兄弟,不愁吃不愁喝,在这华阴县屡屡闹匪的时候,依旧能生活的如此自在,着实是让人羡慕啊!”
这话一出,正戳中了于钟方的内心。
谁说不是呢!
就因为少华山那起子山贼,竟害得他堂堂开封府尹,辛辛苦苦从东京城带兵前来剿匪,一路上风尘仆仆,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现在想象今天上午的事儿,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那哪里是常人受得了的苦楚!
最操蛋的是,这一趟上山回来,弄的灰头土脸不说,还险些丢了性命,而且,压根儿是无功而返,因为那些山贼早得了线报,逃之夭夭了!
不,不算是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于钟方就气不打一出来!
还有那个华阴县县令,确切来说,是那个已经下了大狱的前县令,朱刚德!
若不是那厮跟山贼暗中纠葛,这山贼那会屡剿不灭,自己又哪里用得着遭这么一躺罪?!
一想到这些,于钟方就恨的牙根儿痒痒!
“时候不早了,秦将军,咱们也该回县衙办些正事儿了!”
听于钟方这么说,秦陆已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也是,都辛苦跑了一趟了,总得让这位于大人交些成果回京复命才是!
秦陆便也点头答应着,一同跟于钟方离了史家庄,往县衙那边去。
告别时,史进自然也表现出一番挽留的姿态,道:“于大人,今日一见,史某实在是觉得相见恨晚,我这庄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送给大人,但我保证,这庄上永远有一处舒适的房舍给大人留着,大人随时有空,随时再来吃酒!”
一番话,竟说的那于钟方有些热泪盈眶,对那史进颇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
路上,秦陆又问于钟方:“于大人,这往上头递奏折的事儿,就不是秦某的长处了,你也知道,秦某一介武夫,不懂这些的。不知于大人打算如何写这折子,怎么给上头复命交差啊。”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打好了腹稿。”
于钟方微微一笑,露出几分自信的表情。
显然,这才是他擅长的东西。
想来,若不会在这些文字上做文章,他于钟方想往上爬,应该也没那么容易。
果然,回到县衙后,于钟方并未提审朱刚德。
因为他对朱刚德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根本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
拿来纸笔,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一份奏折便已经书写完成。
“秦将军,你看这样如何?”
再抬起头时,那于钟方的面色已经舒缓了不少,似乎在他心里,这一封奏折已经能够彻彻底底的给朱刚德判下死刑!
秦陆也有些好奇,这于钟方到底有什么本事,便上前接过那封奏折细看。
果然,条条死罪,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除了勾结山贼以及之前的敛财害民一事,那奏折又添油加醋的写了许多,直将那朱刚德彻底推向了万丈深渊!
果然够狠!
秦陆不禁感叹,这于钟方虽然不会武功,但仅靠这笔杆子也能致人于死地!
想到这里,他的后脊梁不禁泛起阵阵凉意。
但此时,他还是点头微笑,将于钟方称赞了一番:
“不愧是于大人,这奏折写的是滴水不漏,秦某佩服!况且,咱们这里人证物证聚在,想来那姓朱的也是无从反驳。”
于钟方听了,又拿过那奏折仔细打量了一番,再次露出满意的神情。
“那是自然!这姓朱的害人匪浅,我非要让他老实抵罪不可!”
地下的官兵们也没少受罪,自然都对那朱刚德怨言沸腾,因此,往京城送奏折时,那跑腿的兵士也卯足了劲儿,快马加鞭将那奏折呈了上去。
这边厢,秦陆跟于钟方只在原地等候,等上头问斩的旨意一下,这边给那朱刚德用了刑,便可放心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