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道:尤窍怒号天噫气,飞沙走石乱伤人。
天地一片昏暗,正是现在这样境况。
且不说众位兵士如何自寻地方躲避,只说那于钟方独自一人抱头鼠窜,却奈何雾气弥漫根本看不清路,又加之飞石漫天直迷得人张不开眼。
因此,他只得跪俯下。身去,双手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任由那沙石、碎木狠命击打着身体。
难熬!
难熬极了!
他于钟方一路平稳,凭借着自己圆滑的处事方式,跟油头的敛财手段,走到这府尹之位,非但没有吃过什么苦,还常常受惠,过得十分滋润。
那曾想,一朝进了这东京城,突然被皇帝安排了这么个辛苦差事!
剿匪?
堂堂开封府尹,本是坐镇开封府升堂段案的高贵身份,怎么沦落到跟这些兵士们一起,辛辛苦苦来山中剿匪了?
搞得现在灰头土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简直太惨了!
那于钟方抱着脑袋,一面受那些碎石击打,是不是发出几声惨叫,一面在心里暗自后悔。
不该来!
真不该来!
上天如果给他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宁愿冒着被抓做人质的风险,呆在县衙等着,也不会跟着队伍辛辛苦苦上山来!
不!
他压根儿就不该来华阴县!
圣命难违倒也罢了,他只消派人往这边来剿匪也就是了,何必非要伸头显眼,自己带队过来辛苦这一趟?
于钟方越想越后悔,恨不得现在就撒开脚丫子跑下山去!
坐在开封府好好喝一杯热茶,不比在这儿遭罪强?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风声渐渐弱了,于钟方才缓缓撒开手,露出两个眼睛来环顾四周。
惨不忍睹!
枝杈遍地,他自己身上原本暗红色的官服,也被泥沙覆上了一层灰白。
而原本声势浩大的剿匪兵士们,现在已经溃不成军,四下散开都跪趴在各处,瑟瑟发抖。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让于钟方害怕的。
抬眼望去,他清晰的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秦陆。
他的胸口压着一块巨石,此刻正一动不动,躺在原地。
秦陆可是整个队伍的军心啊!
于钟方一激灵,也不知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真就认定缺了秦陆不可,只慌忙爬将起身,冲众兵士喊道:
“快,快去把秦将军身上的大石头挪开!”
众位兵士听了,也都忙忙起身,七手八脚地冲上前去,费力将秦陆身上的巨石抬到了别处。
“秦,秦将军,秦将军!”
此刻,于钟方也顾不得别的,只赶紧凑上前去,探了探秦陆的鼻息,又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急切的唤他。
“呃——咳,咳咳。”
一口浊气从口中出来,秦陆晃了晃脑袋,微微皱眉,眼睛张开一条缝儿。
“这,这是哪儿,噢,好痛——”
一面说,一面支撑着起身,秦陆又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于钟方更是满脸焦急,凑上前问:“将军,秦将军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还……”
还能剿匪么?
这话他想说,一时也说不出口。
只好忍着,转了话头问他:“还,还好吧?”
秦陆深沉地呼吸,一面又揉着自己的胸口:“于大人,我们这是……噢,我想起来了,飓风。”
“是,是。”
于钟方见他脑子还算灵光,也跟着送了口气,又满眼期待的看向他。
“没错,我想起来了,咱们是来剿匪的!山中贼寇,一个也别想跑!呃,咳咳咳……”
“是是是,呃只是,秦将军你的身体……”
于钟方透露出一丝担心,不过,他更担心的确是自己。
他不是看不出来,秦陆的身子变得虚弱,很可能是方才被巨石压迫所致,这样如何剿匪,别等匪徒没抓到,倒把命给搭上了!
最关键的是,他于钟方完全不会武功,若没个厉害人保护,到时候岂不是死路一条?
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钟方心中暗想:反正剿匪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人家都图个天时地利人和,今儿个对他们来说,却是出门儿都不对,不如回去让秦养好了伤再来!
“秦将军,我看我们还是……”
“我看前头不远,那不就是山寨么?走,咱们向着匪徒老窝进发!”
秦陆摇摇晃晃,支撑起身体,精神头儿却比任何人都好,直指着前方,非要发起冲锋!
莫说于钟方,其余的兵士们也都慌了。
方才经过了飓风的“毒打”,他们虽都为受重伤却也算身上、胳膊腿儿都被飞沙走石敲打得生疼,再加上山高路险,体力更是有些不支,这样还去剿匪,不是自投罗网么?
原本虽然行路辛苦,好歹又秦陆这位武功高手在场,众人都觉得有个依靠,可秦陆现在这模样,俨然是受了伤,连说话都咳嗽,待会真打起来,那不完蛋了?
因此,兵士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却是异体同心。
都哗啦啦跪下道:“将军,前路危险,请将军三思!”
“将军,剿匪不能急于一时,择日再去把!”
“将军,还是保重身体要紧那!”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不是劝人撤退的话。
秦陆听了,却是不愿意的。
“这是怎么了,都走到这里了,如何生出这许多退缩之意?你们瞧,前头不远,不就是那山贼的山寨了么?此时不冲,更待何时!咱们……咳咳咳……”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秦陆好容易缓过气而来,又看了眼于钟方,才无奈叹息:“唉,罢了,府尹大人你看如何,还是你做主把。”
于钟方自然巴不得自己做主!
依照他的意思,全军撤退,择日再来,最好不过了。
可他既然求了秦陆来帮忙,自然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了秦陆的面子。
圆滑,是他的人生信条。
因此,他只故作沉思,又道:“秦将军,于某也想着速速剿匪,将那山贼缉拿归案,可是于某觉得,抓再多的山贼,也不及秦将军您的身体要紧,所以咱们还是……”
“唉,于大人这样说,秦某也无话可说,不过,秦某只有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