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心头一震，抬眼看他。
“你……”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宇文诺问她，眼中掠过一丝哂然，“曾经，我也想安静如湖水的，奈何总有风波撩湖面。”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苏瑾心头蹦了一下，有些唏嘘。
“宇文，你以前，过得真艰难。”
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从这些话中，也能猜到过程的刀伐杀戮。
没有谁愿意一直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但出身，从来不允许被选择。
想到每次见到他几乎都是受伤的场面，心头微微一抽。
“是很难。”
他没有否认，“很多时候，我甚至都以为我撑不下去了。”
“可最后，我还是挺了过来。”
说到这里，他倏忽勾唇笑了笑，偏头看她，眸中却有些无力。
“其实我不想拖你下水的。”
“可你于我，就是那落水者遇到的稻草，我，无法抗拒。”
苏瑾眉梢挑起，似是而非瞅了他一眼。
“我这人比较接地气。”
“与其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不如真真切切的实际行动来得快活。”
所以跟她表达他有多么无奈又如何？
她最后还不是得被他拉下水了。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也不是谢谢。
而是……
落到实处的好处。
她是个现实的人，既然无法后悔和更改，便坦然望向前路，琢磨着怎么让前方的路更好走。
宇文诺有些惊诧，一双漂亮眸中有什么闪过，低笑。
“苏姑娘果然是个奇女子。”
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人想过，却都没有她这么实在，敢说敢做。
没有半点丝毫不甘和愠怒。
“这话你早就说过了，下次可以来点新鲜的。”
这会儿两人正通过一条小道，他拨开路边的野草对她温和笑着，杂草青青，绿影疏浅，在男子月白色的衣衫上落下斑斑剪影，衬得男子五官越发如同那被洗干净的美玉，映衬着眼里的星辰，越发撩拨人心扉。
苏瑾看得有些呆，觉得二十几年来没有被汉子撩拨过的心扉，猛然颤了颤。
不由自主朝他脸上摸去，一边低喃。
“宇文，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一双如同盛满了星辰的眸子？”
很多时候，这双眼睛里，带的神采是安静的，纯净的，如同清泉一般，叫人心灵得到洗涤。
所以很多时候，她看不懂他。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眼眸干净的人，心地绝对坏不到哪里去。
而他，却是那样的出身，每次相见，几乎都带着一身伤。
……她无法想象的出来，在血腥中讨生活的人，是怎样还能拥有那么干净的一双眼睛。
“苏、苏姑娘？”
宇文诺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说上手就上手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提醒她，“男女授受不亲。”
都说男女大防，怎的跟她在一起，要防的人，似乎不是她？
“是吗？”
白面小年轻面上的小紧张成功逗乐了苏瑾，她勾了勾唇，趁着四下无人，在他面上撩了一把。
“宇文，你似乎有些怕我？”
目光灼灼，带着几分戏谑。
“难道你以为，我能把你吃了不成？“
狭路相逢，总有一方退出。
苏瑾的前进，换来的便是他的退缩。
“苏姑娘。”
脚步微不可查再往后退去，咽了咽口水，目光从近在咫尺的美人面上移开，义正言辞数落她。
“你有未婚夫了，对男子动手动脚，实为大忌。”
苏瑾挑眉，对他盈盈一笑。
“宇文，你什么时候这么克己守礼了？”
“屡屡半夜翻墙入院的，不是你吗？”
宇文诺一噎，继续后移，挪开被她欺压的困窘，甚至有些羞恼。
“苏姑娘！”
“嘘，都这么熟了，你叫我苏瑾就好。”苏瑾璀然一笑，在他有些惊艳紧张的目光中瞳孔一缩，伸手去抓他胳膊，“小心——”
过分挨近的距离，让他会错了意，一个紧张，越发后退。
然后……
便拽着她一起，从小山坡上的斜角朝山下滚了下去。
可悲的是，山坡的倾斜处，还有个盆地，断开了跟另一面山的链接，苏瑾跟宇文诺猝不及防，从断口处猛然栽了下去。
苏瑾本就滚得有些头晕脑胀，这会儿身子失重，不经意往下一看，数百米的断崖堪堪望得到底，落下去简直是粉身碎骨节奏，吓得面色都白了。
闭眼的瞬间，腰间忽然一紧，而后是一串刺耳的响声。
“嚓——”
下坠的身体忽然止住了。
虽是悬空，却已经不再往下坠。
苏瑾心头颤了一下，看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插在断崖壁上深深没入壁中几乎只留有一个把柄的长剑，心有余悸。
“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苏瑾苦笑，瞥了一眼辛苦支撑的宇文诺，怅然一叹。
“不就是小小调戏了一下你，报应来得这么快。”
居然要用命去补。
宇文诺嘴角抽了抽，瞥她一眼。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
“有因才有果，既然遇了果，自然要探讨一下因，引以为鉴。”
苏瑾答道，“老天爷这是逼我戒色啊。”
宇文诺撇开头，突然有些不想理她了。
“你是该收收心了。”
苏瑾耸肩，“无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谁能有她这么壮举，居然因为调戏男人，所以坠崖而死？
牡丹花宇文诺：“……”
气息有些不稳，警告她，“休得胡言乱语，省点力气，青虹怕是撑不住了。”
一把剑，撑着两个成年人两百来斤的重量，本来也不切实际，掉下去也是早晚的事情。
苏瑾看着近在咫尺的男色，勾了勾唇，问他。
“你怕不怕死？”
蝼蚁尚且贪生，这环境下谁想死啊。
宇文诺没有吭声。
苏瑾轻叹：“是我连累你了。”
“这里到崖上，只有三四米距离，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肯定能上去的。”
宇文诺眉头不安跳了跳，低头看她。
“你想说什么？”
“趁着有点体力，你把我丢下去吧。”
苏瑾坦然，目光纯澈而诚恳，“放手你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