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沉默良久，慢慢道了一字：“好。”
苏瑾心情复杂。
对于太子，说不上多么心疼和负罪感，但确实有些歉疚。
百年火灵芝本是欧阳诺所赠，用在他身上，理所当然，但太子为此少了些活命的年头。
太子身上的毒不是她下的，但活着的希望，是她所给于。
但最后呢？
她却没能治好他的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体一天天虚弱，一步步走向死亡。
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狠狠捏了捏，指甲尖锐，几乎陷入肉中。
“是我不好。”
她低低叹口气。
是她学艺不精，病人在眼前，还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却救不了他。
太子居于高位，对人心看得很透，瞧得她样子，轻笑一声。
“别内疚，这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
他低咳两声，明明身子亏虚，面色依然和煦如春风。
“若非有你，我早就没有命了。”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偷来的时间。”
太子越是看得开，苏瑾就越是难受。
心头甚至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告诉他，他的病情并非无力回天，她一定能找到法子，将他的命续上的。
可惜……
没有底气的安慰，她说不出口。
人生最可恨的不是绝望，而是给了希望之后，再狠狠踩灭。
给错太子希望，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断不能再给他一记重击。
只是看他这般，她心底又煎熬。
心头思绪翻涌，百味陈杂，忽而听得太子说道：“其实方才找你，是想与你说另一件事情。”
苏瑾微微错愕，而后回神。
“你说吧。”
太子顿了顿，端着茶碗的手两指头往碗沿略略下滑，而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听说你在找千年雪莲的下落，有幕僚找到了。”
递给她，“这是岭北千年雪莲的地图。”
苏瑾眨巴了下眼睛，感觉下巴有点颤，想要落下来。
千年雪莲！
据说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能温养经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
太子说，找到了。
还画出地图了。
交到她手上……
她怎就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嘴角勾了勾，对上太子的眼神，微微颔首。
“多谢了，我正需要这味药材作为药引呢，有了它，可以创造许多奇迹。”
太子依然温和笑着，若那三月的阳光。
“期待你能带来好消息。”
苏瑾道：“肯定的！”
太子笑容更深了，起身，跟她告辞。
“天色已晚，本宫先回宫了。”
“此处离齐王府不远，本宫就不送你到门口了。”
“殿下慢走。”苏瑾起身相送，目送他背影离开。
青雪在一侧看着，神色若有所思。
“王妃，要回去了吗？”
“天色太晚了，确实该回去了。”
苏瑾应了一声，没再多逗留，捏着手中的信封，与青雪一同回府。
快到齐王府门口，青雪忽然回头看了一下，而后轻轻扯了一下苏瑾的袖子。
苏瑾歪头看她：“怎么了？”
青雪小声说道：“王妃，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那你看到了吗？”
苏瑾是看见她回头了的。
“没有。”青雪有些郁闷，“但是青雪很肯定，有人跟踪我们。”
青雪说着，心头暗暗打起了鼓，小声说道，“王妃，现下怎么办？”
青雪以前为生活所迫，颠沛流离，也常混于市井之间，感官比他人敏锐，苏瑾并不怀疑她的话。
何况，有人跟踪，她也是察觉到了的。
略略想了想，清浅一笑。
“别管他，喜欢跟就跟吧。”
青雪看着苏瑾刚刚藏在袖中的信，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所顾忌。
苏瑾瞥她一眼，佯装没看到她的纠结，只道：“这里离齐王府不远了，那些人再嚣张，也不敢在齐王府门口动手。”
大禹王朝的杀神，名头绝不是空穴来风。
青雪闻言，心头稍稍放松，眼睑垂下来。
“王妃说的是。”
便闭口不言了。
苏瑾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憋着比说出来更好。
果然那些跟踪的人，直到目送她和青雪进入齐王府，都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苏瑾忙了一天，非常疲累，直奔自己院子而去，却在门口，遇到了柳熏儿。
当即眉头一皱：“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表哥，跟他商量些事情。”柳熏儿看着她，眼中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憎恨，“这是表哥的院子。”
这是要宣布主权？
苏瑾冷笑：“也是我的院子。”
“我朝自古主宾之道甚为讲究，你区区客人，趁主人不在，进入主人家院子，意欲何为？”
说是来找欧阳诺，可她进王府时候就问过门房了，欧阳诺还没回来。
“不请自来，乱闯乱翻，非奸即盗，柳家真是好教养。”
“你说我便说我，指桑骂魁牵连柳家，是何用意？”
柳熏儿怒道，“这是表哥的院子，我是他亲表妹，来找他说些事情都不行吗？”
“但他不在。”苏瑾轻嗤，“那就是未经允许擅闯别人地盘了，不知道主人家独自居住的院落，是不欢迎外人擅闯的？”
“我没有擅长，我怎么知道他不在！”柳熏儿狡辩。
“你整天呆在齐王府，欧阳诺有没有回来，你会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听澜院的下人不会告诉你，他不在院子里？”苏瑾扯了扯唇，笑容有些凉薄，“还有，你不是还在禁足吗？”
“有个姨母就是好，做任何事情都表面功夫，睁只眼闭只眼。”
她这话，连带的把柔妃也骂进去了。
柳熏儿神色有些尴尬，怼道：“姨母说让我静养，可没有说让我静养到什么时候。”
那就是，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柔妃跟她玩抠文字的游戏，她愣是没发现其中的门道。
不过先前没发现不要紧，现在发现了，还是可以弥补的。
“也罢，回头我跟母妃以及夫君聊聊，管理偌大的王府，这般没有信誉可不行。”
柳熏儿本是理直气壮跟她怼，闻言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一甩袖子。
“这把年纪了，还跟长辈告状，不知羞！”
说罢就急匆匆离开了。
苏瑾瞧得她动作，眼底有什么掠过。
青雪有些不解：“王妃，奴婢这段时间听得府中不少事情，柔妃娘娘不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