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诺沉默少许，方缓缓打开手中书信，扫了两眼，眉头逐渐拧起来。
这是一封金国写给苏句的信。
其中谈论合谋的谋反大计以及瓜分大禹政权土地，粗略一看，就叫人触目惊心。
更别说上面还有金国皇室玉玺的印章。
……足以判定卖国。
足以满门抄斩。
信上没有牵扯齐王府，但齐王府苏瑾乃是苏府出身，此事要是捅出去，齐王府岂能善了？
皇帝本就百般忌惮齐王。
“现在你可清楚了？”
柔妃起身，声音在瞬间沧桑下去，“苏瑾在齐王府一天，你与我都不得善了。”
这不是苏瑾无不无辜的问题，而是周边虎视眈眈的敌人太多。
一旦有了齐王府的切入口，便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亦不是她要为难苏瑾，而是她不为难苏瑾，齐王府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得死。
“这桩事情，本宫能拦得下一次，拦不住更多次。”
“你自己看着办吧。”
柔妃说完，不再管僵在原地的儿子，回了里屋。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尤其入夜之后，更是萧瑟。
苏瑾身子骨单薄，又受伤未愈，怕冷怕寒，抱着暖炉烘了几个时辰，都还是感觉血液冻结，难以流动。
但心头有结，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王妃，先歇息吧。”
青雪看着不忍，“都快子时了，王爷若是回来，早就回来了。”
苏瑾抿了抿唇，淡声说道：“我知道。”
“你先歇着，我再等等，若是他还不回来，也就睡了。”
青雪见劝不动她，拿来一张厚毛毯盖在她肩头，沉默下去了。
苏瑾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那口气遇冷化为实质的白雾，神色有些恍惚。
心神也有些不定。
这次回到齐王府，柔妃和欧阳诺的情绪都有些奇怪，她心里本就忐忑，更别说欧阳诺跟柔妃聊了半天后，就离开王府出门去了。
她现在跟他半吊子的夫妻关系，暧昧有加，爱情不足，也不好管。
说不担心是假的。
但担心有什么用？
该来的迟早会来，她素来看得很开。
不管发生什么，一切取决于他的态度，他若是想要她留下，那天大的难题，她陪他风雨无阻解决。
若是他要她离开，她亦不会热脸贴着冷屁股。
窗外寒风萧瑟，屋里的火盆跳跃出些许的火光，越是靠近火盆，越是寒冷。
搓了搓有些冷滞的双手，她低叹一声。
“看样子是不回来了。”
蹒跚着起身关窗，将肩头的毛毯拿下来，准备宽衣入睡。
才要宽衣，关着的窗子忽然动了一下，苏瑾转头看去，正好看到有人破窗而入。
没错，破窗而入。
有门不走，也没耐心敲窗，于是就砸了窗子穿进来了。
苏瑾沉默半响，才有些懵逼说道：“受什么刺激了？”
欧阳诺不答，身子立得笔直，目光在暗夜中如同夜空一般，乌沉沉望着她。
苏瑾抽搭了一下鼻子。
“你喝酒了？”
一身浓郁的酒味，快要把人熏死了。
以往的欧阳诺，并不是个酗酒的人。
苏瑾目光微动，顿了好一会儿，才拉着他在火盆边坐下，问道：“怎么了？”
想起白天事情，“跟你母妃没能谈妥，所以做了什么决定？”
明明应该惊心动魄的话，从嘴巴里说出，却异常平静。
是福不是祸，该来总会来，她不担心，也不拒绝。
欧阳诺抬起眸子，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在烛火的映衬下，湿漉漉的带了醉意，定定看着她。
“你希望我做什么决定？”
“没有希望。”苏瑾轻笑，“既来之则安之，我素来从容。”
“是啊，你素来从容。”欧阳诺说道，“或许你就不曾担忧过我吧。”
这什么话，明明是他母子两为难她，怎的这会儿却好像她欺负他两一样？
苏瑾有些不高兴。
“爱说不说。”
闻着他一身酒气，眉头不觉拧起来。
“不敢直面问题，只会酗酒的男人最没用。”
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说，非得去买醉？
买醉有用？
到头来，还不是原地踏地，该解决的问题，一样都没变。
欧阳诺深深看着她，那眼底的深意，宛若神潭水，不经意间就将她溺毙了。
“你如此看我？”
“事实上，你确实如此了。”苏瑾勾唇，“你用实际行动，给了我答案。”
欧阳诺：“……”
无力辩解，没法子反驳。
静默少许，“若是母妃非要我娶柳熏儿，你可同意？”
“不同意。”
苏瑾淡淡瞥他一眼，“不过你非要娶的话，我也不会干涉。”
“哦？”
“给我休书就行。”苏瑾耸肩，“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若是你有了别的女人，咱们的合作提前结束。”
欧阳诺似乎怔住，少许低笑一声。
“难怪。”
“难怪？”苏瑾狐疑看着他，“你今晚怪怪的，你和你母妃到底聊了什么？”
“母妃向来敏锐，难怪她会用这法子逼走你，原来不用赶，只需这般条件，你便会离开。”
欧阳诺眼底掠过两分痛楚，倏忽撰住她肩膀，问道：“苏瑾，在你眼里，我便是这么无足轻重，可随意放下么？”
所以因为这个认知，他心里烦闷喝酒？
苏瑾不觉同情。
“不然呢？”
“尊重一直是彼此存在，你既不珍惜，离开便正合你意，又怎的埋怨起来？”
苏瑾轻笑，“我这人，惯会将心比心。”
替她着想的人，她才还替他考虑一二。
如果一开始就想着牺牲她，让她委曲求全去迎合，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脸。
“是将心比心。”
他轻嗤一声，“比谁都无情。”
他吐槽着，“这京城都说本王最无情无义，六亲不认，依我看，这词用来形容你才是最贴切的。”
“也可以这么说。”苏瑾颔首。
她并不觉得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有什么不对，问心无愧就是了。
有情人，有情待之；无情.人，也没必要去认。
人活一世不易，开心最好。
欧阳诺沉默良久，目光直勾勾盯着她：“你要离开吗？”
“看你的答案。”苏瑾歪头想了想，嘴角噙着浅笑，“毕竟这里，你才是主人不是？”
客随主便。
是去是留，更多是主人的意思。
欧阳诺单手摩挲上她的面庞，目光缱绻中带着不舍。
“那我不想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