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苏瑾站住步子，面色冷淡看着她，“我与你之间，原本只是陌生人。”
“因缘苏瑾的关系，才会有如今的联系。”
“瑾儿。”大夫人拳头捏了捏，良久，怔愣愣看着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只是在生为娘的气，只是想气一气为娘对不对？”
苏瑾其实很想点头，但她很清楚，秘密已经说出了口，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覆水难收，不若直接将事情说清楚，而不是犹犹豫豫，惹得大家都不快活。
“大夫人。”
她很冷静说道，“其实您心里也有数的。”
“我相信自我回来后，种种异常您都看在眼里，并且去调查过的。”
“我没有。”大夫人狡辩，“你自出生之后，我只来得及看你两眼，就被送走了，如今见你，已经是十八年后，我不知你的生活习性如何，又岂知你哪里异常了。”
苏瑾微微一笑。
“其实您派人去乡下问询王大川夫妇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宁清香身子一僵。
“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不同的人，生活习性必然是不同的，且不说细节，单我和原来苏小姐的性格，便是截然相反的一类。何况，我这手医术，苏小姐可从来不曾有时间，也有机遇学过。”
苏瑾没给她做梦的机会，径直将所有幻象打破了。
她说得何其真实，宁清香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
面色苍白，神情有些崩溃，怔愣愣看着苏瑾，而后两行泪水从眸中掉落。
“是我这做娘亲的不好，害惨了瑾儿。”
她蹲下身子，抱住自己，整个人显得有些无助。
悲怆得声音都哽咽了。
“若是早知道我的瑾儿会过得那么凄惨，甚至于都无缘再见最后一面，当初说什么，我也不让老爷将瑾儿送走，是我性子懦弱，是我害了瑾儿。”
到底是喊了一阵子母亲的人，苏瑾瞧得她难过，心里也不是滋味。
有些人总是喜欢揣着糊涂过日子，但虚假的东西，迟早都会现出原形。
难过总是不可避免地，她只是提早将事情真相抖了出来。
“没有用的。”
她听得自己的声音出口，清冷冷的，带着几许的冷漠。
“大夫人，你守不住她。”
真相总是血淋淋的，残酷而悲情。
“你连身体健康的苏玉都守不住，怎么守得住被誉为灾星的苏小姐？”
她摇头，“不是我想要干涉您的决定，只是苏句这等人渣，着实配不上人父。”
当初要不是她赶得回来，说不得大夫人也随后病死了。
苏句造的孽，欠的何止是苏瑾一条人命。
所以，她不待见苏句。
狼心狗肺用来形容他，她都觉得分外合适。
大夫人抽泣少许，凄婉一笑。
“难怪一直以来，你都这般厌恶他。”
苏瑾顿了顿，搭腔道：“是啊，没有血缘关系，他害死了我的恩人，几度加害于我，还差点害死了恩人的母亲，我对他，何来的好感？”
“若说恩情，苏小姐已经还清了苏大人的了，我如今，只是欠她一桩心愿，还您的债罢了。”
“你已经不欠了。”大夫人站起身子，悲悲一笑，“若非有你，老身这条命早就没了。”
“这段时间对我和玉儿的照顾，也足以偿还了瑾儿的恩情。”
她闭了闭眼睛，“你以后，便与我们再无半点瓜葛罢。”
虽是早有预料，听得这些话从大夫人口中说出，苏瑾心头还是不免一痛。
低低唤了一声：“母亲。”
大夫人身子颤了颤，再次睁开眼睛，眸中已经一片清明。
“够了，到此为止。”宁清香看着高枝摇曳的红梅，苍白的唇抿了抿。
“你欠瑾儿的，欠我们家的，已经还清楚了。”
她道，“我不会追究你冒充瑾儿的身份和身体，你们能走到一起，也是天意，你既然已经做出报答，苏瑾便是你了。”
顿了顿，“只是，小女已经亡故，请你不要再来见我。”
“省得……平白添了伤神。”
苏瑾嘴唇动了动：“夫人……”
“走吧，今天之事，不会有第二人知晓。”
大夫人摆摆手，一字一句说道，“齐、王、妃。”
苏瑾苦笑，对宁清香行了个礼，说道：“如此，我便离开了，大夫人和玉儿，以后珍重。”
大夫人的意思很明显了，她不反对她用苏瑾的身体，但是她排斥她用苏瑾的名头。
所以此后，她只能是齐王妃，而不是苏家的六姑娘。
暗暗摇了摇头，她本是因为苏句跟大夫人的和好而气愤抖出真相，却不曾想，最终只是落了个恶人。
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两口子感情还是情比金坚。
也罢，将话说清楚了，她不是原主，此后便不用处处顾及大夫人和苏玉，她们做什么，走怎样的路，她便不至于心酸难受了。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转身离开，身后宁清香的声音带着两分风中的冰冷，缓缓传来。
“此后，你便也换个名字罢。”
母亲对自个儿孩子的占有欲，苏瑾能理解，但这要求……
“对不住，夫人，我不能同意。”
大夫人拧眉：“你既不是她，为何不肯换名，做你自己不好？”
苏瑾无奈：“我如今已经加入皇家，用的是苏瑾的身份，随意更名不得。”
最主要是，“何况，我本名也叫苏瑾。”
大夫人一怔：“你说你本名就叫苏瑾？”
“正是。”苏瑾答道，“故而，我无法同意夫人的要求。”
“竟是这样么？”大夫人喃喃念着什么，而后嘲弄一笑，“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也罢，既然你本名如此，先前的要求，便当我没说。”
苏瑾点头，“多谢夫人谅解。”
剥离了母女关系后，两人之间的生疏顿时明显起来。
这种明显，使得苏瑾鼻头微微发酸，心头涌上一阵涩意。
但大夫人说此后不见，她也不愿意污了大夫人的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朝花园的外头走去。
不过行了四五米，身后忽然“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苏瑾心有所感，转头去看，便见大夫人正双目紧闭，倒在地上。
吃了一吓，赶忙折了回去。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宁清香的身体以前是有些虚弱，但按着她给的药膳方子吃了两个多月后，体质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如今是站在冷风里吹风，旧疾又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