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奴婢参加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坐在上位，抬手让她起来，并示意嬷嬷将那一盒金铢交给她。
“本宫许你留在制衣司，从此以后你就只为本宫制衣。”
“奴婢多谢娘娘恩典。”
我得了新衣，想要再试试如何，便让嬷嬷带着她去制衣司安顿下来。
我掀开衣服，看见被隋璜之前踢的淤青彻底消散，我摸着那一处皮肉疼痛，好像还没有彻底消退，明明已经与往日一样白皙。
我摸着那一处，心里有些酸酸的。
嬷嬷看完愣在原地，上前拉过衣襟：“娘娘不必伤怀，大司马已经敲打过陛下，陛下断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
“是。”
我不会说爹做的不对，我是公孙家的利益既得者，就只会从这一点上考虑。
隋璜的太极殿有一池鱼，我总是去喂，还不小心喂死过几只，他就不许我再去喂鱼，据他所言，那些鱼的命在他心中比我重要千分，万分。
公孙家给他的羞辱他都会一一记住，日后再如数奉还。
但我总是偷偷去喂，趁着他不注意把鱼喂得胖嘟嘟的，让他在心里继续数我的错。
那些鱼见我就蜂拥而上，聚在池边等我喂食，我从香囊里抖出鱼食，全部喂进去。
我特意嘱咐殿前侍卫我来不必通报，但是我还没进内殿就被隋璜喊停：“孤今日不想见公孙家的任何人，包括你。”
“出去。”
今天是我的生辰，他不愿意出席，连个礼物也不送。爹对此早有不满，都是我在给他打圆场，偏他还不领情。
“本宫来讨生辰贺礼。”
“本宫贵为皇后，难道连这都得不到？”
我理直气壮地走进去，巡视着内殿里的事物，我伸出手向他讨要：“贺礼。”
他只是无视着，继续手里的画作，我在殿里搜寻起来，反正他不说话，那这内殿里的东西只要我想就都是我的。
这次我找到一块绣帕，那上面绣着的兰草分明就不是宫里的寻常样式，我脑子里一团乱，又有宫女招惹他吗？
是谁？我要把她撕碎。
我骨子里也有着公孙家的灵魂。
隋璜原先只是安静地作画，他并不在意这内殿里的任何一件东西被我拿走。
但是从我拿起那块绣帕开始，他就停下了笔，看着我的脸色从红转白，他又好像松了一口气，继续作画。
“那个宫女是谁？本宫要把她挫骨扬灰。”
内殿里只有纸笔接触的沙沙声，侍女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说。”
我指着太极殿的掌事太监，压着情绪说道。
“本宫叫你说！”
他看看皇帝，又四处张望后看着我：“娘娘，小人不知。”
“娘娘饶命。”
手帕被我捏得紧紧的，上面的刺绣硌得我生疼，侍女冲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帕子，我看见帕子上的点点红色，我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已经没有丹蔻了，为什么还是红色？
我吩咐下去，让侍女们找到所有会刺绣的宫女，一个个招认，看是谁绣的这块帕子。
我临走时要走了隋璜的画，他的画总是不肯给我。
6.
一排宫女站在我面前，我一个个看过去，将她们绣的手帕与那块手帕对比，我看着，越看越觉得熟悉，但又想不到是在哪见过。
“嬷嬷，所有人都查过了吗？”
嬷嬷在我耳边低语：“娘娘，所有人都查过了，那个从宫外来的制衣师去给陛下送龙袍，过会再给您送新制的凤袍。”
“你去看过她的手艺吗？”
“奴婢都去看过了，技艺十分拙劣。”
我让她们把东西呈上来，我自己去看，无论如何隐藏，有些东西都无法掩盖，尤其是藏在骨子里的关系。
侍女在龙床上找到的她，扯去面纱遮挡的制衣师不就是当年那个被赶出宫的宫女，她侥幸活了下来，不想着逃跑，又回来皇宫与皇帝重温旧梦。
我摔碎了椒房殿的书房，哭着剪碎那个宫女为我制的凤袍。
“我要给爹写信，拿纸笔来！”
我盛怒之下做出此生最后悔的决定，但我已经顾不得了。
我的地位受到威胁，皇后之位变得摇摇欲坠之下，我只能去找爹，大陈国的大司马。
爹接到信后，没有像当年一样，以雷霆手段处理掉那个女人。
而是冷眼旁观着那个女人躲在太极殿与隋璜胡闹。
淑仪，我的族姐公孙薇待在椒房殿里安慰我。
“娘娘，您何必那么伤心，她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根本就不会威胁到娘娘的地位，等到没用了。大司马自然会处置他，娘娘只需静观其变。”
她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无法忍受隋璜在这个皇宫里有可以依靠的存在，他不在乎我，不在乎淑仪。
那他就不许在乎任何人，谁都不行。
“你对你的丈夫是怎样的感情？”
“娘娘恕罪，臣妾失言，请娘娘宽宏大量，宽恕臣妾吧。”
她慌得跪在地上磕头，我被她的话弄得心烦，挥手叫她停下，我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本宫问你，你对之前那个丈夫什么感情？”
“你为了他甘愿进宫，抛弃嗷嗷待哺的孩子，就为了他的五品官位。”
“为什么？”
她眼中浮现出柔情，又很快掩饰过去：“臣妾亦是公孙家的女儿，愿为公孙家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撒谎！”我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臣妾是母亲，为了孩儿甘愿做任何事。”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那你说，那个女人会怎么对付公孙家呢？”
“毕竟当年我不止害死了她，还害死了她的孩儿。”
爹做事不会留根，那个女人敢挑衅公孙家，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复。
“你起来吧。”我站在椒房殿，抬手让嬷嬷把我扶回凤座上。
我摸着凤座上的花纹，一丝一缕我都无比熟悉，毕竟这椒房殿我都住了那么多年。
“本宫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7.
太极殿殿门大开，那个女人站在案前，温柔小意地为隋璜添茶，我在远处看着，真是一对好鸳鸯，如今再重逢。
真是一出好戏。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她不见多日前的拘谨，反而落落大方地跟我行礼，那段时日真是委屈她了，给我这个仇人当奴婢。
我看着隋璜一步步走过去，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太极殿，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神情，他所有的柔情都在眼中，全给了那个奴婢。
什么画作，什么金鱼，我沾沾自喜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唾手可得的一切。
我堂堂公孙之女，大陈皇后，到头来抵不过一个宫女。
“你叫什么名字，说来本宫听听。”
我拿出皇后的派头，坐在高位上等她回答。
那个女人靠在皇帝身边，状若无辜地说：“奴婢名兰儿。”
那一刻我的血液倒流，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大喊大叫，身后的嬷嬷走出去想教训她，却被隋璜喝退。
“你叫兰儿？”
“你可知本宫名讳。”
我扣着椅子把手，调整呼吸，把理智拉回来。
“娘娘名讳岂是我等奴婢可知的。”
“够了！”隋璜出口中断我和她的话，他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那个女人面前。
在我看来，无论是隋璜，还是名字，我的都被她夺去。
我无法忍受这一点，我感觉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冲上头脑：“掌嘴。”
“拦住陛下，掌她的嘴。”
我从未在隋璜面前表现出这一面，我只想让他见到公孙兰，而不是公孙家的女儿。
侍卫拦住隋璜，让他坐在那里看心爱的女人挨打。
嬷嬷跟在我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我现在愤怒无比，那个女人被架着跪在我面前，一下下的巴掌落在她脸上，我边听着清脆的声音，眼睛边看着隋璜。
他奋力挣扎着，却被侍卫困在那一方角落里：“孤叫你们放开，孤是皇帝！”
“孤要杀了你们！”
我偏头让侍卫起开，隋璜用极度仇恨的目光看着我，那种他惯常看着公孙家的眼神，我终于得到了这种目光。
“公孙兰，孤迟早杀了你！”
“来人，送陛下去休息。”
我反而笑出声，看着隋璜被带去内殿休息：“传太医过来。”
直到隋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我才转身看向那个女人。
“本宫问你，你到底叫什么？”
“奴婢兰儿，不敢欺瞒娘娘。”
“继续打，直到她说真话为止。”
我把那块绣着兰草的手帕丢在她面前：“你第一次能逃过，第二次你自己闯进来，不要怪本宫狠心。”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高扬着头进了内室，让她跪在太极殿外绣兰草，她不是爱绣吗，那就绣个够。
我让嬷嬷看着她，不许她有片刻偷懒。